第82章 下人上門
“還有這事?”陳氏先是一驚,爾後冷笑道:“那可真是遭了報應了,呵,我去給魯大娘子上個香去。”
她急走兩步,又想起什麽似的,對寧廣道:“寧廣,留一只全雞,我蒸一只整的,今日拜拜神。”
寧廣應了,蘇柳則是噗哧地笑出聲,心想,陳氏如今也不包子了,甚至心腸還硬了,可見從前被掣肘得多壓抑。
“你就不怕那女人的胎真不保故而賴上你?”寧廣見她抿嘴笑,不由挑眉。
“你忘了,我這裡是鬼屋。”蘇柳狡黠一笑,道:“和某些人,是相衝的,乾我啥事啊。”話雖這樣,她還得作點事,讓她們有個顧忌。
周氏的胎雖是見了紅,但還是保住了,只是得連續吃上一月的保胎藥,還得靜臥在牀上,不能操勞,否則胎兒怕是會不保。
與此同時,大坳村就有些傳言傳了出來,說是蘇家老宅的人和蘇柳她們犯衝,說周氏無端過去衝撞了魯大娘子,不然怎麽就會見了紅了。
聽到這傳言,黃氏她先是一愣,隨即就是罵,還罵周氏,因為周氏保胎又花了不少銀子,而她去蘇柳那啥也沒得到,只得了一餐嚇,還賠上自家老女的芳心,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黃氏恨周氏母女恨了個透心,因周氏不能下牀,就可著勁兒的支使蘇春桃做活計,蘇春桃那是看著自己不複白嫩的雙手天天以淚洗臉。
除此以外,黃氏心下也惴惴,也有七八分認為是衝撞了不好的東西,一時竟也不敢再去蘇柳她們那找麻煩了,也不準蘇金鳳去,就怕再衝撞得命兒都沒了。
對於蘇家老宅那邊的鬧騰,蘇柳她們那個小院倒是安寧得很,有了砌院牆的打算,第二日就由寧廣領著頭給弄了起來。
蘇柳她們這房子連帶菜地是一畝三分地,要是都圍起來,那也是有些不切實際的,功夫也大,便打算著將前院和後院牲口圈圍起來,各開一道門,後院的門又直接可以通向菜地。
農戶人家的院牆大都是用籬笆竹木和泥磚給砌起來的,也有用石頭砌的,蘇家老宅的院牆就是用的石頭和泥磚一起混搭。
如今石頭也難尋,蘇柳便打算著只用泥磚,壘高些,院內的牆角再放些荊棘刺,也就成了。
要壘院牆,只靠寧廣一個人也是不成的,蘇柳便又尋了幾個壯實的男人一道,每日給六個銅錢,也管一個午飯,買來材料就動起工來。
動了工,蘇柳又尋思著乾脆把牲口圈也弄一弄,都整治好了,也好養些雞兔小豬崽什麽的。
因著要管飯,陳氏便不能去攤子上,蘇柳乾脆就讓她在家做飯,她和蘇小兩姐妹去攤子,饒是如此,她們也忙得夠嗆。
“姐,今天的生意比昨日多了好些。”蘇小喘了口氣,將咬了一口的包子隨手放在桌子上,數著兜裡的銅板說道。
小柳包點這攤子已經上了軌道,生意漸漸的不如一開張的時候紅火,所以蘇柳在這兩天都忙著琢磨新的品種呢。
生意想要紅火,就一定要推陳出新,只守著一個,那是再紅火也都紅不了哪去的。
“你倒是吃了再數,才摸了錢又去摸包子,不乾淨。”蘇柳瞪她一眼,這丫頭總是說不聽。
蘇小在她姐那裡聽了不少的衛生啊什麽的話,自然知道,吐了吐舌頭,走到一邊的水盆上洗了手,笑嘻嘻地道:“我洗手了,可成了吧?”說著舉著兩只雞爪子晃了晃,回過頭,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伸手摸了她隨手放在桌子上的包子跑了,忙大叫:“小偷,你這小偷。”
蘇小拔腿就追了上去。
蘇柳一愣,忙叫了幾聲,蘇小很快就轉了個彎不見了蹤影。
蘇柳知道鎮上也有乞丐幫,生怕蘇小吃虧,急的不成,又不好離了攤子,恰好見著慶記的小夥計經過,忙的叫住他幫著看顧一下攤子,自己便追了上去。
“小小。”蘇柳氣喘籲籲地追到一間破廟前,見蘇小站在背著她站在廟前,便叫了一聲。
蘇小卻沒有半點反應,蘇柳只好上前,扯了她一把,卻是愣了,道:“小小,你怎麽了?”
只見她滿臉是淚,眼光直直地看著前方,聽見蘇柳的叫聲,便嗚咽著道:“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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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是那剛才偷包子的小乞丐,跪在一堆爛禾草前,黑漆漆的雙手捧著那被咬了一口的包子,向在她跟前躺在禾草上的一個同樣髒的女人遞去:“娘,包子來了,你嘗一口吧。”
說著,就將那包子遞到那女人的嘴邊,可是那女人卻沒有半點動靜,只囁嚅著嘴,看著眼前的小乞丐,眼淚嘩嘩的流。
蘇柳只覺得心頭一痛,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那女人似是感到有人走近,艱難地看了過來。
只一眼,蘇柳便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已將不久人世了,她眼神已經開始有些渙散,話都說不出來了。
“娘,你吃吧。”小乞丐將那包子塞到女人的嘴邊,顫著聲道:“是白面包子呢娘,很香的,很多人都喜歡吃。”
女人眨了眨眼,目光又移到小乞丐的臉上,那一眼,讓蘇柳眼圈都紅了起來。
那是怎樣的眼神?是對這世界的不舍。是對眼前小乞丐的憐惜,是一個母親舍不得親骨肉的不舍。
小乞丐還在不停地說著話,甚至用黑漆漆的手撕開一丁點包子塞到那女人的嘴裡,可是,那個女人只動了動,卻是吞不下去。
“娘,你吃啊,你吃了就會好了,娘。”小乞丐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見了這情景,蘇小捂著嘴嗚咽出聲。
蘇柳抿著唇,左右看了看,在破廟的牆角下看見一只破盅,走了過去,裡面接著瓦簷水,便拿了起來,走到女人身邊,扶起她喂了些水。
可惜的是,水都喂不進去了,這情形還有啥不明白的,蘇小哭著跑了出去。
蘇柳只好對那小乞丐說道:“你,有話快說,她,快不行了。”
那小乞丐置若罔聞,只堅持著撕包子,一點點的喂給女人,還拿起破盅,喝了一口嘴對嘴的喂到那女人口裡。
蘇柳見了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想要出去,卻對上那女人的雙眼,那眼裡,有著懇求,還有絕望。
終是看不下去,蘇柳大步走了出去,蘇小蹲在一旁哭著,她摟過她,蘇小哇的一聲:“姐,她要死了嗎?”
蘇柳還沒回答,破廟裡面便傳來一聲大慟的哭聲,她仰頭,摟緊了蘇小,默默地歎了一聲,生命,從來都是脆弱的,但願她一路走好。
破廟裡面的哭聲漸漸的小了下來,蘇柳終是歎了一口氣,讓蘇小先回去攤子上照看著,她則是去看看可是有啥能幫上那小乞丐的。
蘇柳是長姐,蘇小也只有聽的份,將自己兜裡的錢都給了她,抽噎著走了。
再走進破廟,看了那眼前的一幕,蘇小又是一愣,心酸不已。
女人的眼撐得大大的,看著空中的某個方向,裡面的不甘和不舍似猶未散去一樣。而那小乞丐,則是用著自己那衣角沾了破盅裡面的水,給那女人的臉擦拭著,卻是沒有再哭了。
蘇柳想要說些什麽,卻覺得說什麽都顯得蒼白無力,又見那小乞丐伸出手將他娘的眼給掩了,不由搖了搖頭。
小乞丐身子瘦弱,看不出年紀,又是縫頭垢面渾身髒黑的,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
蘇柳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開的攤子也是小打小鬧的掙點,所以也沒法像那些電視劇和小說說的那樣,出手就好幾兩銀子,去幫一個素未平生的人。
可既然遇著了,又是那樣的身世,也沒法視而不見,拔腿就去。
“我也沒多少銀子給你買個好棺材什麽的,鎮子西郊有個義莊,你將你娘送去那邊吧,總要有個棲身之所,也不會至於落個孤魂野鬼的。”蘇柳溫聲說道。
小乞丐一言不發,依舊用那沾了水的衣角去擦那女人的臉,也不知道聽沒聽見蘇柳的話。
蘇柳見此長歎一聲,將身上的錢掏了出來,粗略一看,也有近一吊錢的樣子,便數了一半出來,道:“這裡有幾個錢,你拿著,快些將她送去吧。不然,等晚了那些乞丐回來了,指不定會怎樣糟蹋你們。”說著將那點子錢都放在了小乞丐的腳邊。
蘇柳也不知他聽見了還是沒聽見,他就維持一個動作,也不說話,蘇柳想了想,又打量了一番他的身子,腦中有了主意。
她看了一眼那被擦乾淨半邊臉的女人,愣了一下,隨即移開眼去,走了出去。
女人乾淨的臉雖已青白,卻還是能看出原本是個皮膚白淨的人,也不知緣何落成這個光景,總的,這世上可憐人多了去了。
出了破廟,她又向西郊的方向走去,尋著了那義莊,找到看管義莊的仵作,將剩下的錢都給了他,吩咐一聲,便走了。
能幫的她都幫了,至於日後那小乞丐會如何,也是看他自個的造化了。
回到攤子上,蘇小眼紅紅的呆坐在桌邊,見她回來了,忙的站了起來,欲言又止。
蘇柳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姐都安排好了。”
“那人,好可憐。”蘇小抿著唇,淚水眼看著又要落下來。
蘇柳便拉過她的手坐下,淡聲道:“生老病死本就是平常的事,生命無常,看開些便好了。”
這個年代,別說是這樣落魄至乞的人,就是女人生子,因此而死去的也大有不少人在,無法避免。
“珍惜眼前人。”蘇柳喃喃地說了一句。
姐妹倆收了攤子回去,陳氏見著二人神情懨懨的,不由細細地問。
蘇小是早憋不住了,撲在陳氏身上說了白日的事,又哭了一場。
陳氏摟著小女兒,聽了便長歎一聲,道:“也是可憐人。”
蘇柳便道今日的銀子給了小半出去,就是幫那小乞丐的,陳氏連連點頭,道:“你很是做的對,咱們也不是大富貴,既遇著了,能幫上點,就幫一下吧,也權當積福了。”
母女幾個又感歎了一回,心情都有些低沉,蘇柳便岔開了話題,圍著家裡修的院牆去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