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花倒是很不錯。”君慕楚再開口,竟是誇讚起李嬤嬤手裏捧着的一盆花。
白鶴染已經從葉氏那邊走了回來,適才她給江越遞過眼色,暗指過那盆花有些門道。沒想到江越不動聲色地就傳達給了九皇子,這配合真是默契絕了。
“殿下好眼力。”她走上前來淺淺施了一禮,道:“那是府上大哥哥送給祖母的一盆蘭花,祖母很是寶貝,一直都養在屋裏。”
老太太也跟着附和道:“回殿下的話,阿染說得沒錯,這盆花是家裏大孫子送的,臣婦想着今日人來得多,便想讓大家一起瞧瞧,熱鬧熱鬧。”
君慕楚點點頭,留下一句:“是盆好花,好花就該配好人。”然後深深地看了白鶴染一眼,又嫌棄地看了白蓁蓁一眼,終於離開了文國公府。
九皇子一走,府內的氣氛瞬間就輕鬆下來。二皇子趕緊上前去安慰白驚鴻,也慰問葉氏。白花顏則嚇得哇哇大哭,由小葉氏不停地勸着。大皇子與六皇子二人還坐在席間沒動,他們都認爲白家的戲肯定還沒完,老九是走了,但江越不還在呢麼?
白鶴染趁這工夫向老夫人猛使眼色,老夫人見她一個勁兒地瞅那盆花,腦筋一轉,立即明白過來。於是她帶着李嬤嬤往前走了幾步,一直站到葉氏跟前,開口道:“今日你生辰,老身正發愁不知道該送些什麼給你,總覺着送什麼都俗氣,這會兒倒是想起,不如就將這盆花送給你吧!你看它開得高潔典雅,倒很是符合你的氣質。”
老夫人示意李嬤嬤將花遞到葉氏身邊去,再道:“以往這花我都是養在屋子裏,因爲是浩宸送的,覺得不放在近處養着,會顯得我這個祖母有點兒不把他放在心上。如今老身將它送給你,但願你也能將它放在屋裏好好地養,如此才能對得起九殿下方纔對它的一番誇讚。”
葉氏是白浩宸的親孃,她自然明白這盆花到底是怎麼回事,見李嬤嬤將花往前遞,下意識地就想躲。
白鶴染卻在這時又出了聲兒,冷冷地提醒她道:“母親再躲,可就是瞧不起這盆花了。不知母親瞧不起的究竟是一盆玩物,還是對它十分欣賞的九殿下呢?”
葉氏一激靈,正想把話頂回去,卻聽邊上站着的江越插話道:“喲,敢情今兒九殿下白來了?這二小姐怎麼還管續絃的平妻叫母親呢?”說完,又轉問白興言,“國公爺,您倒是給個態度啊!咱們東秦的律法你到底是遵還是不遵?”
白興言一個頭兩個大,趕緊表態:“遵,必須遵!”然後眼睛一瞪,喝斥白鶴染:“你是嫡女,是爲父髮妻所生,怎麼可以跟葉氏叫母親?記住,以後要叫二夫人。”
白鶴染笑了,“既然父親都這樣說,那女兒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白興言鬆了口氣,“對,從命,從命。”
白鶴染點點頭,“那麼接下來,咱們還說那盆花。”她又看向葉氏,笑得兩眼彎彎,“這賀禮,二夫人是收還是不收呢?”
不等葉氏說話,白興言搶着就道:“收,必須得收。被九殿下讚揚過的盆栽能被當做賀壽禮,葉氏,這是你的福份,還不快謝過母親。”
葉氏這會兒已經被折磨得沒脾氣了,她也想通了,只要能先把眼前這個事兒給揭過去,讓白鶴染和江越別再鬧騰,就比什麼都好。至於今日受的這些氣,她會想辦法一一找補回來,白鶴染那個丫頭,她絕不會輕易放過。
這樣想着,葉氏便順貼多了,白興言讓她謝老夫人的恩她就謝,讓她收花她就收花。只是那花她自己絕不去碰,甚至連她的近侍雙環都不讓碰,只隨便指了個下人說:“將老夫人送的賀壽禮搬到福喜院兒去。”
然而,她想矇混過關,白鶴染卻是沒那麼好打發的——“母親別急,這花既然收下了,咱們就還得論論它該怎麼養。”
這一下葉氏可火了,“東西我收下就是,怎麼養你還要管?白鶴染,你雖是嫡女,但也沒聽說哪家的嫡女地位要爬到主母頭上的。平日裏我念着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更念着你小小年紀就失去生母,所以不管你如何胡鬧如何不將我放在眼裏,我都不與你計較。可是今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就算不給我留臉面,也該多想想你的父親,和這整座文國公府。難道你想讓全京城的人都指着文國公府,說我們教養出來的女兒是多麼沒有規矩禮數嗎?”
葉氏越說越來勁兒,說到最後竟是義正辭嚴般,就好像她是個正義的化身,在教導白鶴染這個不孝之女。
白鶴染都聽笑了,“二夫人真是多心了,文國公府的臉還輪不到我來丟,您親自教養出來的五妹妹,早就已經把白家的臉給丟光了。當然,五妹妹還是個小孩子,沒有人會跟個十歲的孩童計較,人們只會說,白家的二夫人心術不正,將孩子們給養壞了。”
說到這兒,半天沒說話的白蓁蓁也再憋不住,跟着來了句:“各位叔伯嬸嬸哥姐弟妹們,之前白家觸犯東秦律法,當家主母縱容她養大的五小姐拉大家墊背的事,你們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蓁蓁在這裏給你們賠禮了,我們的母親也不是有意這樣的,只是被九殿下給嚇着了,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脫罪,這纔想用你們來擋擋災的,真不是有意的,下次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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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
葉氏一口老血又要往外吐,她感覺那股子腥甜都已經到了嗓子邊兒,可就是卡在喉嚨那裏上不來,憋得兩眼直冒金星。
白驚鴻也氣得快要裝不下去了,但葉氏一直死死抓着她,哪怕已經自顧不暇,依然不忘給女兒遞眼色,時刻提醒着女兒絕不能跟着摻合。
白驚鴻無奈,只能不停地哭,哭得二皇子再也忍不下去,大喝一聲:“放肆!”然後站起身直指白鶴染和白蓁蓁姐妹,“頂撞嫡母出言不遜步步相逼,白家怎麼養出你們這樣的女兒?文國公,你太讓本王失望了!”
然而,他覺得自己氣勢十足,可這話聽在白鶴染、甚至很多人的耳朵裏那就是個笑話。
白鶴染上前一步,當即就反問道:“怪了,我們白家養出什麼樣的女兒,跟二殿下您有什麼關係?白家的女兒不好,您失的是什麼望?您指出的那幾條罪狀,那是我們白家自己的事,難不成如今的皇子王爺們還要摻合朝臣家中的事情了?還是說,二殿下您自認爲自己也是白家的一份子?喲,那這個事兒可就大了。”
二皇子懵了,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只顧心疼白驚鴻,卻忘了這是人家的家事,他完全沒有立場來管。而且這一管,還把自己也管了進去,被白鶴染生生扣上了一頂勾結朝臣的帽子。
一直站在老夫人身邊的紅氏也聽不下去了,上前幾步揚聲道:“妾身見過二殿下。按說今日這種場合,妾身一個姨娘是沒資格說話的,但二殿下方纔指責的孩子裏,有妾身的女兒,所以妾身自認爲有必要解釋一下。”紅氏直起身,擡頭看向二皇子,一點都不見懼色,她說:“二殿下,女人們爭執,您貴爲王爺,又是個大男人,就別淌這趟渾水了。”
噗!
衆人再忍不住,直接笑出聲兒來。只道這二皇子真是倒了血黴了,跟一羣女人計較,到頭來被女人給懟得北都找不着,這不是喫飽了撐的麼。
二皇子身子晃了晃,邊上的宮人趕緊上前去扶住,一個小太監看不下去說了句:“敢對殿下無禮,你們是不想活了?”
太監一開口,江越就有事兒幹了,就聽他道:“主子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來人,給我掌嘴!”
他是宮裏的太監總管,是天下太監羣體中最高的官,哪怕是王府裏的太監,在他面前也是小字輩兒的。江越發了話,宮裏跟出來的宮人當即就衝上去抓住那個小太監噼裏啪啦就一頓扇耳光,直扇到嘴巴都腫了方纔停下來。
二皇子覺得江越這不是在打太監,根本就是在打他啊!可是能怎麼辦呢?白家人有理,這是人家自己家裏的事,他究竟有什麼立場去管?
坐在一邊的六皇子這時開口打起圓場:“二哥過來坐吧!女人家家的事,讓她們自己解決,二哥可別跟着摻合。”
二皇子順着這個坡,趕緊退到邊上坐了下來,再不敢多言。
見二皇子不再吱聲,紅氏便也退了回去。白鶴染卻又把先前的話題給撿了起來:“二夫人,咱們還是得說說這花該怎麼養的問題。”
葉氏簡直崩潰,這怎麼沒完沒了了?
白鶴染笑着道:“二夫人也不必詫異我爲何總提這個,實在是因爲之前九殿下誇讚過這盆花,這才讓我不得不重視起來。您想想,九殿下是什麼人啊,哪能是輕易就誇一盆花的麼?這花既然被他誇了,自然而然也就與衆不同了。我也是好心提醒,這花您可一定得養在屋裏精心侍候着,萬一不小心給養死了,九殿下可是要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