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大年的宮宴,宮中出了命案,小太監也不知道這消息到底該報不該報,但至少明白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直接就報,於是只傳給了章遠。鳳羽珩卻注意到章遠被人叫去,小太監說話的口型落在她的眼裏,她心裏一激靈,眉心即刻緊擰了起來。
玄天歌在邊上見了,還納悶地問了句:“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鳳羽珩搖頭,心裏疾速猜測着那兩個遇害的小姐會是誰,原因又是什麼,卻始終不得要領。而這時,章遠也在認真思量之後,把話傳給了皇后。天武喝多了,根本指望不上,更何況遇害的是兩位小姐,讓皇后出面處理也正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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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本是跟谷賢妃一邊喫茶聽戲一邊說着話,章遠來報的這消息讓她的頭狠狠地疼了一下。大過年的,怎麼就不能消停消停呢?她也不怎的,下意識地就把目光往元貴人那處遞去,卻見那人正在那處悠閒自在地聽戲,似心無旁騖般。
谷賢妃問了句:“怎麼了?”
卻還不等皇后答話,但聽後方座位一陣大亂,有位夫人不停地在跟身邊人求助:“我的女兒找不到了,你們誰看到我們家歡兒了?”
鳳羽珩看着那位着急找女兒的夫人,面熟,但卻對不上號,只好問玄天歌:“那位夫人是哪個府上的?今日可是帶了女兒一併進宮?”
玄天歌看了一眼,道:“刑部尚書的夫人,今日正是帶着嫡女一併進的宮。”她此時也揪着眉,面上頗有些嫌棄地道:“都說刑部尚書家的夫人是個上不去檯面的,平日裏就愛詐詐唬唬,怎的這種場合也不知道安份些?自家女兒不見了就去找啊,在這兒鬧騰什麼?攪了戲場不說,姑娘家的名聲也不是丟得起的。”
鳳羽珩知道,大順女子雖說算是比較開化的,平日裏可以上街,可以有自己的鋪子,與男子說說話也不用躲躲閃閃,但也並不代表就已經開化二十一世紀那般無所顧忌。一般來說自家女兒要是失蹤什麼的,怎麼也該自己先悶頭去找,實在找不到再想別的辦法,這一下就直接鬧開,那位姑娘就算是找到,也會給人留下詬病,比如說:去了哪裏?跟誰在一起?這年頭,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人們的腦洞可是相當大的,一位小姐失蹤,那可以演化成多種多樣的版本,一傳十十傳百,都用不了兩日,就會成爲衆人皆知的祕密。
不過,鳳羽珩此時擔心的卻不是那位小姐的名聲,而是聯繫起方纔與章遠傳話的小太監所述之事,擔憂起那小姐的性命來。
刑部尚書家的女兒啊,刑部可是個得罪人的差事,保不齊就是吃了她爹的瓜烙。而這時,玄天歌身邊的小丫頭也正跟她說着:“公主您忘了,刑部尚書家的嫡小姐是後擡上來的,沒準兒是那位夫人故意演的一齣戲呢。”
玄天歌拍拍頭想了起來,急着跟鳳羽珩八卦:“我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刑部尚書家的那位嫡小姐本是個小妾所生,府上大夫人早前多年無所出,曾一度以爲自己這輩子都沒有生孩子的希望了,沒辦法才把自己身邊的丫頭送上了夫君的牀榻,生下來的孩子就抱來自己身邊養着,後來又想辦法把那小妾給逼得上了吊。不過前些年她也不知是怎麼就轉了運,多年懷不上的身子突然有了動靜,不但生下了自己的親生骨肉,還是對龍鳳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在膝下,又怎麼會待見小妾生的,可那嫡小姐也是從打生下來就由她養着,也不好說給一腳踹回去做庶女就能了事的,尚書大人也很喜歡那個女兒,不可能同意。我看她這八成就是故意要悔那姑娘的名聲呢。”
黃泉忘川在邊上聽了,無奈地搖頭,黃泉快人快語,感嘆了句:“這噁心程度跟前年的鳳家有一拼了。”
鳳羽珩冷哼,“比鳳家還是差點兒的,至少做父親的有些良心。”說完,又衝玄天歌說:“怕是事情沒有宅門恩怨那樣簡單,這齣戲要越演越熱鬧呢。”
“恩?這話從何說起?”玄天歌正不解,這時,皇后與谷賢妃二人卻起了身,邊上,章遠也扶着天武帝準備離開明芷宮,身邊還帶着數名現身出來的暗衛隨行保護。纔出戲殿,立即又有一隊御林軍圍上來,浩浩蕩蕩地就要把天武給送走。
結果,從戲殿裏出來,冷風這麼一吹,到是把個天武帝給吹得精神了,酒勁兒一下就散了開,像是從睡夢中驚醒的人,四下看了看,不解地問道:“這是要去哪兒?小遠子,今兒個大年,你不讓朕陪着大夥兒好好樂呵樂呵,這是要把朕挾持到哪兒去?”
章遠氣得鼻子都歪了,這要不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真想擡腳踹天武那麼一下子。挾持?這是什麼用詞啊?會不會嘮嗑了?這要是被有心人大做文章,他的小命可是堪憂。章遠被天武氣得臉都青了,手下一使勁兒,用力在天武胳膊底下掐了一把,掐得天武“嗷”地一聲大叫,然後就聽章遠說:“皇上,這頭出了些差子,奴才已經稟明皇后娘娘了,娘娘說她來處理,讓奴才扶您回去歇着。您喝了不少酒,早點歇下的好。”
“哪有喝了不少酒?”天武酒醒了,根本不承認自己醉過,再聽說出了差子,便回過頭去問皇后:“出了什麼事?你與朕說說,既然大家都在這兒,怎麼能朕一個人去休息。說說,有什麼事兒朕爲你們做主。”
這做主的話一出口,之前大吵大嚷找女兒的刑部尚書馬伕人就像有了主心骨般,哭嚎着就撲到了前頭,往天武面前撲通一跪,哭天抹淚地道:“皇上,臣婦家的女兒在聽戲的時候不見了,求皇上做主,可得着人給找回來呀!”她一邊說一邊哭,也沒個哭相,一臉的妝都糊了,大晚上的看着嚇人。
天武瞅着這人怎麼就跟個神經病似的?面上頓時就現了厭惡感。再者,一個官婦,就算要到他面前喊冤那也該她家老爺來喊,她衝上來算怎麼回事?
正想着,刑部尚書馬大人也一頭汗地跪上前來,先是對自家這個潑婦狠狠地瞪了一眼,隨即也是一臉苦色地道:“皇上息怒,下官的女兒的確已經失蹤有一陣子,下官派了人到處去找,也拜託了宮裏的人幫着一起找,可至今都還沒找到。”
“哦?”天武一聽這話,再一看跪上前來的這個人,心裏頭也立即重視起來。刑部可是個重要衙門,做爲刑部尚書,這些年這老馬也沒少得罪人,可別是有人惡意報復。但再一想,誰人有這麼大的膽子趕在宮裏動手?他偏頭小聲問章遠:“你剛纔說的差子是怎麼個情況?跟老馬家這事兒有關?”
章遠見再想瞞着天武把他弄走也是不可能的了,於是無奈地道:“皇上既然想管,那也別站在這裏管。外頭風涼,還是讓奴才先把您扶到明芷宮裏頭去說吧。”
天武對此沒有意見,老老實實地被扶了進去,皇后等人也跟着又回了殿內。戲臺上早沒了唱戲的,人們也自覺地分站到兩頭,沒敢再坐着。見天武坐定,皇后這才又走上了前,主動開口道:“皇上,有宮人在明芷宮附近的湖邊發現了兩具女屍,看打扮應該是來參加宮宴的官家小姐,到底是哪兩位目前還不清楚,臣妾正準備帶人過去看看。”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了,一個傳着一個,湖邊死了人的話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明芷宮。那馬大人和夫人聽得都白了臉,夫人還好些,馬大人卻是已經打起了哆嗦,不停地念叨着:“不會的,不會是歡兒,絕不可能是歡兒。”說着,擡腳就往外頭跑。
他這一跑,馬伕人自然也是在後頭跟着,一邊跑一邊嚎,聽得人們都直打哆嗦。而除去馬家的小姐,還有另一具屍體呢!人們反應過來,立即開始在殿上尋找起自家的女兒來,那些跟小姐妹們站在一處的小姐們也四下散開,去尋找自己的爹孃。一時間,明芷宮大亂,天武看得眼暈,乾脆大手一揮:“到湖邊!都到湖邊去一看便知!”
的確是一看便知,湖邊兩具屍體並排而躺,每人心口處都插着一柄精巧的小箭,很明顯是他殺。
鳳羽珩對刑部尚書家的女兒沒有什麼印象,但另一具屍體她卻是一眼就給認了出來。不只她認出,很多人都看出端倪,任惜風正擰着眉心說:“那不是大學士家的女兒麼?”隨即看了鳳羽珩一眼,目光中帶着擔憂。
沒錯,死的兩個人一個是馬家小姐無疑,因爲刑部尚書和夫人已經撲上去大哭了,而另一個,正是那個之前因爲與鳳羽珩作對,被趕出翡翠殿的大學士之女,厲影。
鳳羽珩不明白爲何這厲影還在宮裏,她不是應該跟着厲大學士一併出宮了麼?天武就算要發落也不能在大年期間封印之時,他們應該快快回家去把家裏做好安排,卻爲何死在這兒?厲影死了,厲大學士呢?
也不怎的,鳳羽珩突然覺得有一只巨大的網正自天而降,直對着她,一點一點地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