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的宮宴上總是有許多新鮮節目,除去歌舞,還有幻術表演,翡翠殿上的節目都演完,皇后又說已經請好了戲班子,張羅着大夥移步明芷宮,一起去聽戲。
說起來,鳳羽珩還真沒在宮裏聽過戲,或者說她來到大順之後,就沒怎麼正經聽戲,如果說有印象的,那還是當初鳳瑾元還是左相時,韓氏在鳳府作妖,請了戲班子入府。但那樣檔次的戲班怎麼能跟皇家的比。
玄天歌告訴鳳羽珩:“明芷宮是宮裏聽戲的地方,一般來說,若是宴在夏日,通常都會在御花園裏臨時搭建戲臺,但眼下是正月裏,外頭天寒,設在明芷宮正好。明芷宮就是個建在室內的戲臺子,很大,下方座席足夠所有人都坐下來,皇伯伯年輕的時候很喜歡聽戲,當初着專門的能工巧匠進行了特殊的設計,據說是在牆面上下了些工夫,以至於傳音很好,就算全部坐滿,坐在最後面的人也能聽得清楚臺上唱的是什麼。”
鳳羽珩點頭,古代沒有擴音設備,想要這麼多人一起聽戲,一來對戲子的基本功是一種考驗,二來聽戲的環境也是十分緊要。玄天歌所說的大概就是做成了後世的劇場效果,這種環境自然的擴音通過牆面凹凸等設計就能夠實現,並不複雜。其實鳳羽珩並不喜歡看戲,畢竟欣賞過二十一世紀的影視劇,對這種更原始的故事演繹方式不覺得有多好,但畢竟是皇家的統一安排,去坐一會兒是必須的。
帝后先行,後頭跟着妃嬪,再後面就沒有什麼刻意的秩序,人們都喝了不少的酒,又是高興的日子,大皇子甚至都已經跟相熟的大臣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處了,基本上就是誰跟誰的關係比較要好,就幾人走在一處,而那些夫人小姐們則是藉此機會對京城裏的公子小姐們逐一相看,時不時地湊在一起品頭論足,還有的已經在心裏悄悄地估算開來。
任惜風和風天玉的情緒並不是很高,兩人都有些悶悶的,玄天歌說:“我知道你們爲何提不起興致,這又過了個年,怕是婚事再拖不下去了吧?我可是聽說右相府和平南將軍府的門檻都被媒婆給踏破了。”
再金貴的身份,在面對求親嫁娶之禮時,也得按着規矩來,媒婆這種職業聽着不怎麼上臺面兒,可卻是個喫香的活兒。特別是在京城裏專門服務於貴族府宅的那些個媒子,對那些沒有婚約的大戶可是門兒清,不管男女,只要沒有婚約在身,一旦過了及笄禮,哪個也逃不過她們的眼睛。
任惜風和風天玉二人可是夠了年齡,又是京中有名的高門大戶,媒婆提她們的生意接的可是笑逐顏開,幾乎每天都要上門幾趟,分別爲不同的公子遞貼子提起親事。最開始兩府上的老爺夫人還想着把女兒再多留一留,可這又過了一年,平南將軍的夫人就已經說過留來留去留成仇這樣的話。雖然任惜風並不想早嫁,卻還是無奈自家母親已經開始主動爲其相看。
鳳羽珩有些不解,“按說以你們的身份,皇上早晚會賜婚吧?”
玄天歌說:“本該是這樣的,不過平南將軍和右相都是大順的有功之臣,老早就爲女兒請了旨,不嫁皇子,不進宮,並且婚配自主不接受賜婚,皇伯伯也答應了的。所以啊——”她抱着鳳羽珩的胳膊,“最該擔心的人不是她倆,左右是府上自己作主,她們自己也能相看個順眼的。到是我,阿珩,你可得替我好好考慮考慮,我是大順的公主,皇家可就我一個內姓的公主,這婚配自主我是想都不用想的。所以啊,擺在我面前的就只有和親這一條路,你說,是不是最該發愁的人是我?”
她這麼一說,任惜風與風天玉二人也不再爲自己的事憂心了,到是齊齊擔心起玄天歌來。她說的沒錯,做爲大順唯一的公主,她早晚是要去和親,就是不知道會和到哪裏去。
“說起來,阿珩我還要感謝你和九哥。”玄天歌又道:“多虧你們提前滅了千周,不然萬一把我送到那頭去,你說我還活不活?聽說那邊凍都能凍死個人,我去了還不是沒幾日工夫就香消玉殞了?”
“呸呸呸!”任惜風打了她一下,“大過年的你說些什麼不好,非撿着這樣的話說,不吉利。”
玄天歌也知道自己失言,笑嘻嘻地不再提,卻是自顧地道:“聽說年後跟南邊兒也少不了一場戰事,我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這場仗能打得乾脆利落點,一舉把南邊兒給拿下,就像千周一樣,那我就可以不去南邊兒和親了。”玄天歌說得有些落寞,不似剛開始的時候還嘻皮笑臉的。畢竟年歲一年比一年大了,親事迫在眉睫,她也知道大順留不了她多少日子。
可打仗哪裏是說利落就利落的,鳳羽珩心裏清楚,千周是個意外,要不是因爲那場突出其來的地震雪崩,千周也絕不可能滅得那樣乾脆。萬一僵持起來,千周那頭再服個軟送個和表,提出和親,玄天歌是大順唯一的人選。當然,也有可能是千周的公主嫁過來,就像當初康頤那樣,可大順卻沒什麼合適的人選去迎娶。地震哪是那麼容易就遇上的,更何況那是天災,傷國傷民,她打從心裏不希望看到那樣的結局。
她沒把這事兒跟玄天歌說,風天玉卻問了句:“你只擔心南北兩邊,就不怕東西兩頭?”
玄天歌到很是認真是想了一陣,然後搖搖頭,“也怕,但沒有南北兩邊那麼怕。畢竟東西兩邊在氣候上跟大順就沒有太大的差別,我尋思着,我真要嫁過去,也受不了太多的罪。”
她擺擺手,不願再提這個,幾人卻也明白,遭不遭罪跟氣候沒多大關係,主要還是看娶了她的那個人,兩個人的心要是在一起,多苦的環境那都是無所謂的。
明芷宮很快就到了,早有宮人在那邊引領着衆人依次入座,她們當然還是在靠前端坐着,僅在妃嬪之後。
今日唱的是一出團圓的戲,講了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女子用自己全部身家送男子進京趕考,男子卻因病在京中耽誤了當年的科考,花光了所有的銀子,喫沒得喫,住沒得住,寫了信也託不到人帶回鄉里,就生生的跟家鄉斷了聯繫。直到下一屆科考高中狀元,不要金銀美玉,不要嬌美公主,只帶着手下回到家鄉去找那個苦等數年的女子,二人終成眷屬。
很是一出美滿的戲目,玄天歌不由得感嘆:“公主嫁狀元,這樣的事情也就只有戲文裏纔有吧!事實上,哪個公主纔能有那麼好的福氣嫁了狀元,不用離京,安安穩穩的還住在熟悉的地方。除非皇家公主多得宮裏都住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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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羽珩對這樣的戲碼不太感興趣,就像玄天歌說的,太理想化,不合實際,特別是不合大順的實際。當然,如果太附合國情,當着皇帝的面兒戲班子可是打死都不敢唱的。
她藉口出去透透氣,起身離席。外頭雖說有點兒冷,但空氣很是不錯,古代沒有重工業,這年頭也還沒有菸草,沒有污染,月是明的,星是亮的,舒服都比二十一世紀舒服許多。
她問了一個宮女,說是順着明芷宮左邊的小路走不遠就有片湖,那頭點了不少花燈,雖然人少些,但有燈襯着,卻也不冷清。鳳羽珩點點頭,帶着忘川黃泉往那邊走了去。
黃泉對剛剛那齣戲還是很感興趣的,一邊走一邊回味着,時不時還跟忘川探討兩句,一直走到湖邊,忘川這才止住黃泉的興奮,問了鳳羽珩:“小姐是不是不舒服?”
她搖頭,“沒有,就是覺得裏頭鬧得慌,還是外面清靜。”
黃泉這時也不再去談戲文,到是說了句:“今兒右相府一個人也沒來,八皇子這門親事是不是就這麼算了?小姐,說起來,這門親事還是咱們算計着給攛掇成的,這是背後有人在做手腳呢。這麼重要的日子,還有這麼重要的事,呂家怎麼可能讓呂燕趕在這時候生病?還病得起不來榻?”
忘川也道:“沒錯,小姐,奴婢也覺得肯定是有人在背後做了手腳,而且這個人興許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奴婢總覺得那元貴人怕是做不到,除非她派了暗衛夜入呂府給呂燕灌毒。”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鳳羽珩隨口應了句,其實心裏卻並不這麼想。之前在翡翠殿時,玄天冥曾藉着過來敬酒的工夫與她說起一件事,那日他們往呂府給呂燕送南邊兒帶回來的東西,就在他們走之後,沒多少工夫,呂家就又去了一撥人,是皇后那邊的,芳儀親自上門,送了皇后的心意。他本以爲皇后是順着他們的心思去送禮的,可如今想想,卻不盡然。“說什麼都是猜測,明日我親自上呂府去一趟,看了便知。”壞了她的計劃,就算不急着扳回這一局,也總得做到心中有數,不管是誰,都不能讓人藏在暗裏。
幾人站在湖邊正說着話,突然的,三人同時收了聲,沉靜了一會兒,忘川聽力最是靈動,與鳳羽珩二人對視了一眼,就聽鳳羽珩揚了聲道:“是誰在後面鬼鬼祟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