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想怎樣。”白鶴染聲音淡淡的,完全看不出緊張。“我只是在想,你們是誰的手下?段家嗎?如果是的話,那便看在都是親戚的份兒上,我不與你們爲難。你們帶路,我順道去段府拜訪一下。若不是段家,那就沒得說,該動手動手,是你死還是我活,手底下見真章。”
小夥計幾乎聽樂了,“你以爲你要對付的只茶攤上的這幾個人?天賜公主,你想得真美。”
“想得美嗎?”白鶴染笑着搖頭,“不是我想得美,而是你自己沒有認清形勢。或許你們有許多埋伏,但在我眼前的可就只有這麼幾個。我對付不了千軍萬馬,但弄死你們幾個還是很容易的。這位小哥,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總不願意這樣年輕就死了吧?聽我一句勸,用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真的不划算。”
小夥計抽了抽嘴角,不得不承認白鶴染說得是對的,他還真的不想用自己的命來賭。
於是點了頭,衝着白鶴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天賜公主,請吧!”
“不急。”白鶴染端起茶碗,“茶水還沒喝完呢,喝完再走。”
小夥計眉心直皺,緊緊盯着白鶴染手裏的茶碗。別人不知道,但他可是知道了,這茶水裏下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毒,人喝下之後不出半柱香就會倒地昏迷。可白鶴染一行人在此逗留的時辰早就超過半柱香了,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中毒的跡象,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不過這也不算是太出乎意料,臨來時就聽說天賜公主使得一手好毒,既然是使毒的高手,那隨身必帶着各種解藥,能化解茶水裏的毒想必不是難事。主子自然也是知道她這一手的,否則也不會在四周埋伏了重兵,防的就是白鶴染解毒後跑了。
不過白鶴染提出要去段府拜訪,這倒讓他吃了一驚。主家確實是想把人綁回段府,可是沒想到居然這麼順利,她自己提出要去了。刀劍未動,目的達成,於他來說是件好事。
終於,白鶴染的茶喫完了,她站起身,指着茶碗裏剩下的茶葉對那小夥計說:“下次做戲要做足一些,這種品質的茶葉怎麼可能出現在街頭小攤上?走吧,我們去德鎮。”
往德鎮去時,白鶴染還是坐在自己的馬車裏,只不過在馬車的四周跟了許多人,左右後方都被圍住,隊伍前方也有帶路的,想跑是不可能了。
白鶴染也沒心思跑,到是掀了車簾簾子跟外頭的聊起天來:“哎,你們段天德段老爺在家嗎?聽說他喜歡遊歷,時而遊歷到羅夜,時而遊歷到歌布,那這會兒呢?現在他人是在羅夜還是在歌布?總不該真的是在德鎮嗎?我可是聽說他要去歌布等人。哎,他不在德鎮的日子裏,你們這裏誰說了算?”
被她問着的還是那個小夥計,白鶴染的話差點兒沒把他鼻子給氣歪,“天賜公主,雖說藝高人膽大,可您這膽子也忒大了。您也不看看,眼下四面八方可都是我們的人,就算我們功夫不到家,使毒也不如你,但就憑着人數,真要打起來的話,累也能把你給累死。您是怎麼做到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這樣的玩笑的?我們段老爺一直就在德鎮,從來沒出過遠門。”
“哦?沒出過遠門嗎?”白鶴染將簾子放下,若有所思。
“阿染,我們進了段家還能再出來嗎?”冷若南有些擔心,“就這麼去了,無異於羊入虎口,如果沒有把握能出來,不如想辦法跑了,能跑幾個是幾個。”
“不可能的。”白鶴染失笑,“既然人家有了埋伏,就不可能讓我們輕易逃掉。可若用折損大半做爲逃命的代價,那我到寧願去段府探一探。怎麼說也是親戚嘛!”
“你可拉倒吧!”冷若南聽氣得跺腳,“你們那算什麼親戚啊?我看非但不是親戚,還應該是仇人吧?你爹可是拐走了人家的老婆孩子,還給孩子改了姓,那段老爺見了你們白家人還不得瘋了?再說,你看他弄這麼多人埋伏咱們,那能是安着好心呢麼?”
白鶴染不談埋伏,只論這個親戚的事,她說:“是段天德跟葉之南和離之後,葉之南才嫁給我爹的,這論先後順序的話,我們白家跟他沒啥衝突。至於孩子改姓的問題,既然當初兩個孩子跟了葉之南,那就說明段天德已經做好了孩子要被改姓的準備。葉之南是葉家嫡女,不可能孤苦一生的,肯定會再嫁。這種情況下他都願意把兩個孩子讓葉之南帶走,改姓什麼的肯定也就不在意了。”
“天底下還真有不在意自己的親生骨肉被改姓的爹?”君靈犀聽得也嘖嘖稱奇,“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段天德那老匹夫,也是不要他的臉了。”
白鶴染不再參與她二人的討論,只是在一遍遍回想剛剛那小夥計說的話。他說段天德從來沒離開過德鎮,從來沒出過遠門。可是據田開朗所說,林寒生一直跟段家和歌布國有聯繫,段天德也明確表示過自己會在歌布等着林寒生,等着他將白驚鴻平安送達。
她相信田開朗的話,但剛剛小夥計的話也不是說謊,那麼這裏面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田開朗所知的林寒生的事情是假的,是林寒生爲了掩人耳目故意做假。
可這個說法靠不住,誰故意做假能做得對自己這麼無利?讓人知道他跟歌布和段家都有關係,對他有什麼好處?
那麼就是第二種可能了,那就是,德鎮裏的那個段天德是假的,是真正的段天德留下來的一個幌子。很有可能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沒人知道他是真是假,包括他的手下。
那可就有意思了!
白鶴染想,一個假的段天德在德鎮,手裏還有這麼多的私兵,這私兵是從哪兒來的?段家是有兵,但絕對多不到這個份兒上,東秦絕不會允許段家有這麼大的勢力。
那麼今日出現的這些兵馬,就很有可能是老太后的。
她既來了,就不能白來,老太后的兵馬營能搗毀幾個是幾個,老太后手底下的人能消滅幾個也是幾個。這麼好的機會絕不能浪費,她需要好好策劃一下。
德鎮是一個不算繁華的小鎮,雖然有段家駐紮在這裏,但因爲東秦朝廷對段家的監視一直都在,故而段家也是想低調,並不着重發展勢力,就連一直住着的德鎮也不參與規劃與經營,一切全憑官府做主。
所以表面上看來,德鎮同其它鎮子沒什麼兩樣。至於實際是個什麼樣子,白鶴染想,段家這麼多年不可能一點都不經營,不可能一點都不滲透,至少德鎮的官府是不能完全相信的。
段府大門並不氣派,就像個平常員外老爺家的門戶一般,門口連個鎮門石獸都沒擺。
白鶴染一行的到底引了許多百姓圍觀,但看到他們是往段家的方向行了之後,便一個個散了去,就像沒看到一樣,避而不談。
車隊一直到了段府大門口,白鶴染才一下車,就見段府大門被人從裏面拉了開,然後有一人大步而來,未等說話笑聲先至,很是溫和中又帶着那麼一點爽朗之意,聽着到也舒服。
她擡頭去看,但見迎上前來的是位中年男子,年歲較之白興言差不太多,一身儒氣,就像個書生。但這書生無論眉眼還是口鼻子,都能看出白浩宸的影子。
白鶴染一眼就把他給認了出來,段天德!
“是白家侄女吧?”段天德搶前一步開了口,給人感覺很是熱絡,“白家侄女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咱們沒見過面,我是你段伯父,你那大哥哥的親生父親。”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把笑臉給了你,你總不好一巴掌打過去。
於是白鶴染也揚起真誠的笑容,屈膝行禮:“阿染給段伯父問安了,久聞伯父大名,這麼些年了,今兒終於見着面,阿染很高興。”
“侄女真是太客氣了,伯父不知道你來,要是早知道一定到鎮子口去迎你。”
“不敢勞伯父大駕,臨出家門時大哥哥還囑咐我,說路過德鎮一定要替他問候伯父您。可惜阿染來的時候腳程太趕了,還望伯父見諒。”
“哎!青州水患是大事,這點道理伯父還是懂的。來來來,咱們入府說話。”段天德樂呵呵地把人往家裏迎,迎的時候往後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冷若南和君靈犀。“這幾位是……”
“哦,她們是醫隊裏的女醫,是跟着東宮先生一起來的。”白鶴染示意東宮元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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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元上前幾步,正好將君靈犀冷若南二人擋在身後,“在下東宮元,見過段老爺。”
“喲,可是太醫院的東宮先生?”段天德眯着眼睛往東宮元身後撇了一眼,到也很快就將目光又投向東宮元,“早就聽聞宮中太醫院有兩大聖手,一位是太醫院院首鄭鐸鄭大人,一位就是東宮先生您。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段天德說着,還衝着東宮元拱手行禮。
只是這個禮行得實在敷衍,一雙眼睛依然找機會往君靈犀二人那處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