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聽到了白興言說夢話,她告訴邵氏:“老爺昨夜迷迷糊糊地喊着三個字,我那會兒沒睡着,剛好聽見。他一連喊了好幾聲,起初我沒聽清楚,也沒明白那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可是後來突然一下就明白了……”李氏都要哭了,“邵姐姐,老爺喊的是李貴人,是李貴人!”
邵氏的腦子嗡了一聲,“李貴人是誰?宮裏的嗎?”
“姐姐,我不知道,咱們這樣的身份,從前哪能聽說過宮裏的事情啊!我不知道李貴人是誰,所以我才害怕,我怕老爺惦記了宮裏的某位貴人娘娘,這可是大罪啊!”
她說到這兒,話音頓住,一張俏臉煞白煞白的,“不對,也有可能不是現在宮裏的貴人,而是……”她抓着邵氏,“姐姐,死掉的那位賢妃娘娘也姓李,她應該不是一入宮就坐到妃位的吧?那麼她在成爲妃位之前是什麼位份?會不會是……貴人?”
邵氏也有些慌,但好在比李氏要稍微鎮靜些,她拼命地在腦子裏回想着關於李賢妃的事情,包括李賢妃召她二人入宮後說的那些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越想越發現這裏面的水實在太深,一個不小心,她二人就會跟着白興言這艘大船一起翻了去。
“別怕,不管那李貴人是不是李賢妃,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人都死了,死無對證,誰也不敢拿咱們老爺如何。”邵氏安慰着李氏,也是在安慰自己,她們都知道這一聲李貴人該有多兇險,也知道那次進宮,算是撿了一條命回來。
之前還不明白爲何李賢妃突然把她們召進宮去,又爲何說了那些奇怪的話。
可如今結合白興言的一句夢話聯想起來,這裏頭的意思就很分明瞭。
邵氏勸李氏:“一定要把這句夢話給忘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就當老爺什麼都沒說過。郭家把我們送過來,目的是配合二夫人的,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輔助二夫人穩住老爺的心。所以我們只要做好這一點就夠了,做好了這一點,我們的家人就能好好活着,我們的弟妹就有好的出路。其它的事情我們別管,這句夢話也不要跟二夫人提起,任何人都不要提。”
李氏拼命點頭,她明白,邵氏教給她的,是保命之法。
本以爲只被當做美人計送入侯爵府,卻沒想到,堂堂文國公,背地裏居然還跟宮中妃嬪有那麼一層關係。這還真是大宅內院兒齷齪多,完全超乎她們的想象。
回京的車隊在一處茶水攤子前停了下來,小二熱情地上前招呼:“各位客官,山高路遠,停下來歇歇腳,喫口茶吧!”
冬天雪掀了簾子探進頭來:“距離前面的鎮子還得兩個多時辰,咱們喝口茶再走也行。”
白鶴染點頭,“那便讓大家都下車吧!”說着,自己先起了身,出了車廂。
路邊的茶水攤子不大,只放了四張桌,坐不下他們這麼些人。於是許多人接了茶水後就端了凳子到邊上坐,還有的人坐回馬車上,一邊喫茶一邊就一口隨身帶的乾糧。
東宮元小聲對白鶴染說:“前頭就是德鎮,咱們是繞着走,還是直接從德鎮穿?”一邊說一邊又看了眼自己這邊的車隊,“咱們的目標不小,想要悄無聲息地穿過德鎮是不太可能了。我們來的時候爲了不節外生枝就繞了路,可是一繞就多了三天的腳程,不划算。”
“染姐姐,你跟四哥是怎麼過來的?”君靈犀問她,“也繞路了嗎?”
白鶴染點頭,“繞了,我們走的山裏。但我們沒有馬車都是騎馬,比醫隊能稍微快些。”
冷若南在邊上聽得糊塗,“爲什麼要繞路?德鎮穿過去不好嗎?目標大又如何?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東秦大地咱們還不能隨便走麼?”
君靈犀白了她一眼,“你不懂,別瞎打聽,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對你沒好處。”
冷若南本想同她嗆白幾句,想說就你知道得多,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爲她突然想起來,怪不得聽着德鎮就覺耳熟,原來以前在家裏時,是聽父親提起過的。德鎮有個段家,段家在多年前把傳國玉璽上交給朝廷了。
見冷若南不吱聲,君靈犀還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她也有好奇,她對德鎮段家也所知甚少。以前在宮裏時也問過陳皇后,但陳皇后只說了段家上交傳國玉璽的事,其它的也是吱吱唔唔。後來她又問幾句哥哥,結果得來的只是一句:女孩子家家的,少打聽這些事兒。
所以這回她不打算放過白鶴染,一定要從白鶴染口中問出關於段家更多的訊息來。
可是白鶴染明顯也沒打算說,打從坐在這兒,跟東宮元說了幾句話後,她就一直低着頭,轉動着桌上的茶碗,不時端起來品上幾口,品完還點頭。
君靈犀有些不耐煩,“茶攤上的破茶有什麼好喝的?一個銅板一大碗,我不愛喝。”
白鶴染卻不認同,“民間的茶自然比不得我們平常喝的,但它也有自己獨特的味道,那是市井的味道,能喝出人間煙火。”
東宮元跟着點頭,“沒錯,就是人間煙火。只不過這茶攤上的煙火氣息還是少了些,至少這些茶葉就不合格。”他看向白鶴染,聲音壓得更低了,“師父,一個銅板一大碗的茶,用的都是茶葉碎子,這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用整葉的茶來這麼賣。師父,這攤子有問題。”
君靈犀和冷若南嚇壞了,冬天雪同默語也提起警惕,到是鄰桌坐着的刀光一直沒什麼反應,只一口一口地喝茶,也不說話。不過白鶴染知道,刀光在觀察,一旦有異動,他會第一時間做出應變。
她也沒有多緊張,茶攤有問題,就說明人家是早就知道她要往這邊來,提前在這兒等着呢!在這個路段等着,就是連繞山的機會都不給她留。當然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對方來了多少人。如果只是這一個茶攤的夥計,怎麼可能留得住她白鶴染?
“按理說,這水也應該是有毒的吧?”冷若南也聽明白了,這是遇着劫匪了。
君靈犀輕哼一聲,“我們都喫過染姐姐給的解毒丸,就算有毒又如何?還不是當水一樣喝。”說到這兒,茶碗一端,咕嘟咕嘟幾口茶水就灌了進去。
白鶴染也沒攔着,因爲君靈犀說得對,既然吃了解毒丸,中毒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覺得這茶的口感不太好罷了。
她又喝了一口茶,然後輕嘆了聲,“可惜了這茶攤子,原本也是好人家開的,卻被這夥賊人搶了去,應該已經被滅了口。”她朝着一張桌子呶下巴,“那桌子腿兒上還濺着血呢!”
東宮元看出她不高興了,但又不知該說什麼,便只道:“殺人償命。”
白鶴染點頭,“對,殺人償命。然,素未謀面之人因我而死,也是一種罪孽。”
她轉了頭,去看茶攤上的小夥計,剛好看到一人舉目往遠處看。
白鶴染順目看去,但見左邊山林裏似有道人影閃過,不及多想,刀光已經繞到她這桌,俯下身來小聲道:“主子,前後左右都有埋伏,人很多,往少了說也得上三千。”
君靈犀跟冷若南開始打哆嗦了,冷若南顫着聲兒問:“是什麼埋伏?劫匪嗎?是不是衝着銀子來的?如果是衝着銀子來的,那就給他們銀子,花錢保平安總比拼命好。”說完又看向白鶴染,開始爲自己辯解,“不是我膽子小,實在是我們這一隊人都不會功夫,真要打起來會拖累你們。對方人那麼多,前後左右都有人,我們跑都沒處跑。”
這一點白鶴染到是認同的,確實,敵人太多,她這邊要顧及的人也太多,跑都是個技術活,就別提打了。真要動起手來,指不定就得來個全軍覆沒。
可是人家都做好圍攻的準備了,她還能有別的選擇?
“再往前就是德鎮了吧?”突然間,白鶴染提高了聲音,煞有介事地說起德鎮的話題來。“聽聞德鎮是段家的地盤,說起來,我家裏跟段家也算是沾着親的,我家裏的大哥哥就是段伯父的親生兒子。臨來時大哥哥還託我路過德鎮時去看望段伯父,但去的時候太匆忙,就沒打擾。今日返程,腳程沒那麼趕了,說什麼也得到段府去拜訪一下。”
說着就衝一個小夥計招了手,“夥計,同你打聽下,德鎮段家怎麼走?是從這裏一直向前就到嗎?段府在德鎮是不是人人都認得?我進了德鎮一打聽,該有人知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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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計一愣,“你要去段家?”
“是啊!”白鶴染點頭,隨即面上露了一個玩味的笑,“我想着,我就是不去,你們也得變着法兒的把我給請去,那我就不如主動去,這樣還顯得好看一些,你說是不是?”
“你……”
“別急着動手!”白鶴染伸出手,按在了那小夥計要拔匕首的胳膊上,“咱們好說好商量,互相配合,你們也能把任務完成得更出色一些,這樣豈不是更好?”
小夥計心裏一顫,警惕地看向白鶴染,“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