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過往,雖然已經過去多年,但仍舊記憶猶新。
可能是那些經歷實在太過苦澀,這些年,羅展銘始終不願去想起,更不想觸及。
其實大部分原因,也是不想讓妻子難過。
若非爲了妻子,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說出這些。
心煩意亂時,羅展銘下意識摸出煙,卻在正準備按下打火機時,終究還是顧忌到有許子沐在,默默又將煙塞回了回去。
強忍下想要抽菸的衝動,羅展銘擡手摩挲了一把臉,默然良久才道:“那時候,我和你媽雖然沒被分在同一個地方,但一直都有書信往來。後來有一天,她突然不再和我聯繫了,任憑我如何寫信都如同石沉大海,音信全無。”
“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也只能忍着,直至後來知青陸續返城,我便第一時間趕去了你媽媽所在的農村。”
說到這兒,似是回憶起了不好的畫面,羅展銘突然眉頭擰緊,神情十分痛苦的閉上眼睛。
沉銀好一陣,才略顯壓抑的開了口:“我找到你母親時,她的狀態很不好,我說的不好,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難道你不奇怪,我和你母親在一起這麼多年爲什麼一直沒有孩子嗎?不僅是你的原因,作爲男人,我當然希望和我心愛的女人有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但其實你媽的身體情況,根本不可能再懷孕了!”
不能再懷孕?
這對女人來說意味着什麼,許子沐自然再清楚不過!
本想說些什麼,可反覆幾次的張了張嘴,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怎麼會這樣?”
“農村醫療條件有限,你媽生你的時候,難產,大出血,差點一屍兩命,好不容易纔保下你,卻因此失去了再生育的能力。”
一時間,許子沐如墜冰窟,身體止不住的顫慄着,通紅的一雙眼睛,即便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卻在聽到羅展銘接下來的話時,令她整個人更加不好了。
“其實這些剛開始我也不知道,你母親看到我,像是陌生人,除了趕我離開根本不肯多說,後來還是我以孃家人的身份,聽過村民的只言片語才知道這些。”
說到這兒,羅展銘的神情略略一滯,而後擡頭看了許子沐一眼,才又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還聽說,你爸在無意間看到了我和你媽的通信,不顧你媽還在月子裏,便動手打了她。”
許子沐明白,母親留下那些信,只是想當作念想。
連這輩子的出路沒有了,爲了孩子鎖住了自己的一生,而那些信,無疑便成爲她的支撐點。
而她心中一向標榜的好父親,不僅佔了母親的身子,強行與之有了孩子,卻還癡心想要得到母親的心?
他惱怒母親之前與人有私情,嫁給了他心裏還有別的男人,可他從未想過,若非他的強求,怎麼會得到這一切?
不善待母親,還動手打人?
若非聽羅展銘說,許子沐根本不敢相信!
“許子沐,你不小了,而且之前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哪怕你不是她的女兒,作爲女人應該也能理解在那種情況下,你母親該是怎樣的處境吧?”
爲了生孩子葬送了自己的一生,九死一生的將孩子生下,又沒了生育能力。
別說是鍾曉,這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也是致命的打擊。
而父親的打罵,更是將母親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打得沒了方向,更是沒了希望。
見許子沐不似方纔來時的冷漠,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甚至對於他的話也不再反駁,只是默默的聽着,羅展銘再次出了聲:“那時候,你母親已經得了非常嚴重的抑鬱症,在那種情況下,我必須要帶她走,否則她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可即便是在那種情況下,她也沒想要拋下你!”
“只不過在那個動盪的年月,我們離開後都不知何去何從,再加上你母親的身體還是那種情況,只能打算先安頓好再回來接你,可是沒想到,在這期間我家裏也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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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所發生的事,通過前段時間羅展銘與蕭清的鬧騰,許子沐也多少知道一些。
且不論羅家的經歷,其實在那種情況下,母親已是自顧不暇,自然無法再將她帶在身邊。
只是父親將她傷得那麼深,她還依舊記掛着自己,這種感覺哪怕遲到很多年,依舊令許子沐覺得溫暖。
目光惘然中,夾雜着慟意,過了許久,許子沐才幽幽開口:“我一直以爲,是她不要我,原來是許家對不起她!”
從小到大,許子沐向來堅強。
可此刻卻突然覺得眼淚失了控,正說着,眼淚就籟籟往下掉。
羅展銘將紙巾遞過去,沒有再追究誰是誰非,只是繼續說着:“其實前些年,我們回去找過你,可是你們已經離開了那裏,聽村裏人說,連房子都賣了,但也並未因此放棄,只是結果都不盡人意!”
“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希望能解除你們母女間的誤會,哪怕這些年,她並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但她從沒忘記過你,也一直將你放在心裏。”
“我知道!”
哽咽吐出這三個字時,許子沐的眼淚不停的地眼底打着轉兒:“雖然真相遲到了很多年,但現在也還不晚,至少有媽媽疼的感覺,真的還不錯!”
固然許圖南曾經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但對於許子沐,其實羅展銘卻恨不起來。
不知是因爲許子沐的經歷?還是因爲對鍾曉的愛屋及烏?
尤其是此時,感受到她態度的轉變,羅展銘也是欣慰的,卻仍舊沒有忘記今天過來的目的,遲疑着出聲尋問:“那出國的事…”
“我同意和你們走,隨時都可以!”
“好,那我回去就安排,有消息會第一時間聯繫你!”
見許子沐點了點頭,羅展銘也沒有久留,畢竟鍾曉還一個人在醫院,雖然有護工在,但總覺得不能放心。
眼看着羅展銘起身便要離開,許子沐微忽然擡起頭來:“羅叔叔!”
這個稱呼,她從來沒有這樣心甘情願的叫過,更別提是打心眼裏的尊敬。
聞言,羅展銘腳步一頓,轉頭看向許子沐,聽到她說:“謝謝您跟我說了這麼多,也謝謝您給了我媽新生的希望,幸好有您,否則,我怕是真的沒有媽媽了!還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