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登徒子
張嫣臉上纏著繃帶,坐在她的獨立小院中曬太陽,精神看上去已經好了很多,最起碼能夠自己走動了。
席雲芝端了一盤子的蘆柑走過來,看到張嫣,不禁笑道:
「你臉上的疤都已經結痂了,還纏著繃帶幹什麼?」
張嫣轉頭看是她,這才放心的又躺回躺椅,聲音沙啞的說道:「那麼多疤,露出來別把人嚇壞了。」
席雲芝知她為容貌被毀傷懷,不禁打趣道:「嚇什麼?你血淋淋的樣子我都見過,再說了,你從前不是一直都以另一張男人的臉生活嗎?那麼多年你讓你的漂亮臉蛋都隱藏在面具之下,不是都活的好好的,如今偏來矯情給誰看?」
張嫣聽席雲芝說的話很不客氣,不禁笑了,深深歎了一口氣後,冷道:
「是啊,我如今還能矯情給誰看?」
席雲芝知她心痛,此刻的軟語安慰只會讓她一輩子消沉下去,只有言語的激勵才會讓她重新找回對生活的希望。
「你知道就好。矯情也是需要本錢的,但既然已經沒有了本錢,那就想辦法去掙回來,這就跟做生意是一樣的,虧了不打緊,只要從另一個渠道賺回來便是了。」
「……」
張嫣聽了席雲芝的話,沉默了良久之後,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沒錯,不過是做生意虧了,哪裡跌倒,就要哪裡爬起來,我還要爬的比從前高,比從前遠。」
席雲芝拍拍她的肩膀,站起身來說道:「這就對了,對於一個易容高手來說,有一張什麼樣的臉,還不都是掌握在自己手裡嗎?」
看著張嫣的目光中重拾鬥志,席雲芝這才往她手裡放了一個蘆柑,轉身離開了小院。
…………
小安在席雲芝的店舖裡跑來跑去,兩名乳母跟在其身後追趕,卻怎麼也追不上那小子的精靈,席雲芝從外頭回來,小安便一頭撞入了她的懷裡,嚷嚷著要席雲芝抱,席雲芝抱上了他之後,他又說要去出去吃東西。
席雲芝笑瞇瞇的看著他,對他張開了五指,說道:
「好啊,小安要吃東西,那就吃娘親的這只巴掌好不好啊?」
小安看著席雲芝展開的五指,愣了愣,便就開始在她身上撒潑,席雲芝也不惱,就那麼任他鬧,鬧夠了之後,才對他說道:
「好吧,就這麼決定了。我來看看是讓你的小臉蛋吃呢,還是讓你的小屁股吃呢?哎呀,娘親的這只巴掌可好吃了。」
「啊——」
小安這才確定了自家娘親不是在說笑,雖然娘親從來未打過他,但誰也不能保證這次不會是第一次不是嗎?
爹告訴過他,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可不想娘親為了他破了先例,趕緊從她身上跳下來,乖乖的去折騰乳母去了。
席雲芝看著他一溜煙跑的樣子,搖了搖頭,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都是給老太爺和她爹慣出來,看來得找個時間,好好跟夫君說道說道了。
走入櫃檯,代掌櫃便將這幾日的賬本送了過來,正坐下看了幾頁,便就聽見店裡響起了一道玩世不恭的聲音。
「哎呀呀,幾日不來,席掌櫃的生意越發紅火了。這客似雲來的,每日得賺多少錢啊?」
抬頭一看,竟然又是顧然,這個剛被新皇封為御林軍統領的男人,心中閃過一道防備,面上卻是堆出笑容,說道:
「原來是顧統領,小本經營罷了,賺不了幾個錢。」
顧然痞氣十足的走到櫃檯前,就那樣直勾勾的盯著她,席雲芝被他盯得厭煩,正要說話,便見他就果斷回神,在她櫃檯上隨手指了幾樣東西,看都不看,便說要買。
客人要買東西,席雲芝沒有不賣的道理,讓夥計將東西拿進去包裹,她便抱著賬本打算去後院躲躲清閒,沒想到剛走出櫃檯便被顧然拉住了,不明真心的說道:
「在西北的時候,我就問皇上,京城中有沒有那種既漂亮又大方,既豪氣又仁義的女人,有的話給我介紹一個,皇上就對我說了一個姓席的女掌櫃的故事,可以說,皇上就是用你將我勾到了京城,如今席掌櫃這般見外,豈不是叫我寒心嗎?」
「……」
席雲芝看著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蹙眉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已嫁做人婦,夫君叫做步覃,顧統領若是繼續口無遮攔,別怪我對你無禮。」
說著,便就將自己的胳膊抽了回去。
顧然卻一副不以為意的神情:「我當然知道你的夫君是誰,一品上將軍步覃嘛。改天我去會會他,如果他願意將你讓給我,我便用一百個女人跟他換。」
「……不知所謂!」席雲芝簡直氣得要鼻孔冒煙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無恥的男子,當即不再與他糾纏,抱著賬本,怒氣沖沖的往後院走去。
顧然卻絲毫不在意,舔著下唇大聲追在她身後說道:
「我不在乎你成親了。我就喜歡成過親的女人!」
席雲芝氣得雙頰通紅,難得情緒失控,邊走邊對店裡的護院喊道:
「給我把那人轟出去,今後不許這人踏入我店舖半步。」
…………
被顧然這般大鬧了一場,席雲芝下午早早便回到了將軍府,府中劉媽和如意她們都從小安的乳母口中聽說了店裡發生的事情。
劉媽覺得這事兒有礙女人家的名節,便提議讓席雲芝瞞著將軍,說是男人最忌諱的就是這種事兒,席雲芝哭笑不得,說:
「我若不說,今後若是從其他人口中傳到他的耳朵裡,豈不是更加難堪。」
這麼打定主意,席雲芝便在肚中醞釀說辭,誰知道,醞釀了一晚上,步覃在軍機處,根本就沒回來,只讓趙逸傳了個讓她先睡的信。
席雲芝懷著遺憾和忐忑,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宮裡便就又派人來傳她。
席雲芝換了衣服,去到了宮裡,發現甄氏的雙眼紅的厲害,一副剛剛哭過的樣子,席雲芝走過去,還沒說話,甄氏就一頭撲進她的懷裡。
「娘娘,怎麼了?是不是又跟皇上吵架了?」
席雲芝被她撲的莫名其妙,只好一邊安撫一邊問。
甄氏的貼身宮婢屏退所有宮人之後,偌大的坤儀宮中便只剩甄氏和席雲芝兩人,甄氏哭哭啼啼的聲音這才響起:
「皇上說要選秀,擴充後宮。」
「……」席雲芝瞭然,原來是這件事啊。當下便沒了主意,不知道這種事情該怎麼安慰,想了想,甄氏如今怕也不是想聽安慰,只是想與她傾訴一番罷了,畢竟這種事情,就算不是皇帝提出來,過個幾日,大臣們也會提出來的。
「從前跟著他日子雖苦,可橫豎他也就我一個女人,如今他做了皇帝,我卻要與旁的女人分享他。」
席雲芝明白這種夫君被人分享的不安,試著說道:「這也許是皇上的職責,他其實也不想的吧。」
甄氏一聽來勁了,突然指著大正宮的方向撒潑道:
「他會不想?他就巴不得擴充後宮,我知道,這麼些年來,他也憋壞了,他早就對我失去了新鮮,你是沒看到他說要選秀女時那種快要笑出來的表情。我算是看透他了。」
「……」
席雲芝看著她破口大罵的模樣,只覺得這個女人只是心中有氣,她氣得可能不是皇帝要擴充後宮這件事,而是氣得皇上沒有跟她商量,只是一人定奪了此事。
等甄氏發洩完畢,席雲芝才提出了告退,走到正陽門時,卻遇到了同樣從宮裡出來的步覃,夫妻二人的眼神全都亮了起來,步覃往席雲芝走來,主動牽了她的手,問道:
「皇后又傳你入宮啦?」
席雲芝點點頭,見他一夜未歸,髮髻都沒有絲毫散亂,便知他可能一夜未睡,替他揉了揉額角,溫柔的說:
「回去吧。我給你燉了冰糖銀耳在鍋裡。」
步覃不顧他人目光,摟著席雲芝的肩頭便要離開,卻忽然聽見狹長安靜的甬道上響起另一道突兀嘹亮的聲音:
「步將軍,步夫人留步。」
顧然穿著一身御林軍統領的官府,姿態威武,步履雄健,臉上卻漾著一抹無賴的笑,讓他看起來痞裡痞氣,像個混街面兒的二流子。
席雲芝見是他,不想在宮裡鬧出笑話,便就裝作沒聽見,拉著步覃便要離開,誰知那顧然卻不知死活的追了上來,擋在她和步覃面前,堂而皇之的對步覃抱拳作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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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有禮。夫人有禮。」
步覃明顯感覺到席雲芝抓著他胳膊的手有些發緊,又見她紅著臉頰氣鼓鼓的,而擋住他們去路的顧然卻是毫不遮掩的將目光掃在席雲芝的身上。
步覃蹙眉,深吸一口氣,便將席雲芝藏到了身後,正面對上了顧然,說道:
「顧統領有何貴幹?」
顧然見步覃擋住了他的視線,訕訕的摸了摸鼻頭,對他說道:「哦,是這樣的,下官今晚在四海樓宴客,請的都是朝中同僚,不知步將軍有時間大駕光臨否?」
步覃面不改色,直接回絕:「沒空。我昨晚沒有回家,家中賢妻想我想的厲害,晚上我要回去安撫慰藉她,著實抽不出空去赴宴。」
「……」
席雲芝躲在步覃身後,臉紅的彷彿都快滴出血來,她這個夫君說的都是什麼呀,什麼叫賢妻想他想的厲害,晚上回去安撫慰藉……這種璦昧之言,竟然被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說了出來,簡直羞死人了。
但步覃這句話,對顧然來說,倒是有些殺傷力的,只見顧然臉上表情僵了又僵,過了好久才將步覃這番話消化完畢,抱著作揖,轉身離去,也不再多加糾纏。
席雲芝看著他乾脆離去的背影,心中又一次為自家夫君的機智點贊。
果然對付那種口無遮攔的登徒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比他還要口無遮攔,就這一點而言,她家夫君做的委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