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江山穩固人心,這話天武帝當然能聽得懂。他的年歲大了,每一朝每一代的皇帝到了這個時候都是最悲哀的,不管立不立太子,都已經進入了鬥爭最激烈的年頭兒。皇子們的鬥爭在前朝,這些皇子的母妃們便在後宮折騰,他可以殺一個麗妃,就像之前處置安嬪和瑞嬪那樣,不管是殺,還是乾脆給逼瘋了扔到冷宮裏,這聽起來一句話,可卻也是不小的風波。
他是皇帝,他想朝政安穩,後宮就不能太亂,他想這些兒子別鬧得太歡,就不能把他們逼得太急。鳳羽珩說得對,老六那樣的兒子,他心裏喜歡,總不該因爲一個愚昧的母親就把他的心給寒了。
“你做得對。”他伸出手,拍了拍鳳羽珩的肩,話裏頗有幾分感慨。“老六是個好性子,卻偏生有這樣的一個母親。快過年了,正好都回來,也是該一起熱鬧熱鬧。”
剩下的這半宿,鳳羽珩就在御帳裏,她看着玄飛宇,章遠侍候着天武帝,直到天發了白,玄飛宇也熬過了最關鍵的一宿,她給這孩子量了體溫,見沒有發燒,這才放了心,將人交給章遠,自己帶着忘川回了帳子。
回去時,黃泉還抱着小白虎睡覺,一聽到她們回來也馬上就醒了,奔過來就問:“怎麼樣?聽說麗妃已經被二皇子的人帶到皇上跟前了,後來又給放了出來,怎麼回事?”
忘川無奈地道:“是咱們小姐開的恩,跟皇上求情把她給放了,只降了貴人,遷了靜思宮,不讓出門。”
“這……爲什麼呀?”黃泉不解,“她那麼壞,不但詛咒小姐,班走不是還說鳳粉黛找上了她,兩人已經合謀了嗎?這樣的人小姐救她幹什麼?”
兩個丫頭都不明白鳳羽珩這到底是什麼意圖,至於鳳羽珩之前所說是爲了六殿下,忘川在御帳裏是聽到了的,可是她不信。她絕不相信自家小姐只爲了一個並沒見過面的六皇子就起了惻隱之心,在一起兩年多,她太瞭解鳳羽珩了,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鳳羽珩只笑了笑,暫時沒說什麼,而班走這時也進了帳來,一進來就說了句:“傅雅不在營地了。”
“恩?”黃泉最先問出口,“不在營地?去哪兒了?回京城?”
班走搖頭,“應該不是,元貴人特地把她從京城給弄出來的,肯定是有用處,不可能輕易放她回去。”班走陰沉着臉,說:“還以爲她們能在這獵場弄出點兒什麼動靜,這拉着架式等着呢,結果就走了。”他說着立即看向鳳羽珩,“這事兒你怎麼看?”
鳳羽珩笑笑說:“都從元淑妃變成元貴人了,你還指望她興起多大風浪?調傅雅來這邊,她原本肯定是有打算的,不過還沒等有所行動,她自己就落了難。於是傅雅來這獵場就成爲了一步死棋,不送走,難不成還等着暴露麼?”
“那能送到哪兒去?”黃泉急着問出了聲。
可這答案班走沒有,元貴人送傅雅走的時候,他正在監視麗妃。於是,三人一齊將目光投向鳳羽珩,但聽鳳羽珩道:“元貴人曾經送了一封書信和一副畫像往南界,是給八殿下的,所以很顯然,她是想要把傅雅送到八殿下身邊,或是正妃,或是個別的什麼,總之,那張跟我長得很像的臉,得在八殿下身邊出現。所以,你們想,元貴人會把她送到哪兒?”
三人一愣,互相看了看,忘川開口猜測:“邊南?”
鳳羽珩點頭,“可想而知,肯定是邊南。送到邊南的小朝廷,以鳳家小姐的身份,那裏再遠,也不可能一個見過我的人都沒有。所以她過去,很可能在當地產生一定的影響,再加上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造些謠言聲勢的,對八殿下或許會有好處。”
“那還不趕快把她給追回來!”黃泉急得團團轉,“哎喲我的小姐哎,您怎麼就這麼坐得住?傅雅都跑了,那麼遠的地方不可能沒有護送,搞不好就是輕功高手送着走的,咱們要是不趕緊派人去追,很可能就追不上了。”
忘川攔了她一把,說:“別急,你忘了,咱們九殿下可是正在從南邊兒回京的路上呢,說不定能碰上。”
班走也附和道:“給殿下去個信兒吧,把那傅雅給劫下來,這事兒我去辦。”
“別啊!”鳳羽珩隨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往嘴裏塞,“劫下來多沒意思,既然她想去邊南,那就讓她去,她想當八殿下身邊的鳳家小姐,就讓她當。元貴人是想造成一種假象,濟安郡主去了邊南,做了八殿下身邊的女人,她覺得難成了這一點,老百姓就會相信這個天下將來會是八殿下的。我真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竟然有這麼大的作用,儼然就是個活聖旨。”
“可萬一這種聲勢聲的造起來了呢?”黃泉擔心,“邊界的人本來就不認朝廷,萬一真信了那傅雅可怎麼辦纔好?”
“哪是那麼容易信的。”鳳羽珩冷哼,隨即吩咐班走,“今晚你回京一趟,去百草堂找王林,讓他給最南邊兒的分堂送個信兒,讓那頭多安排些人,傅雅一到就見天兒的去找她看病,同時將濟安郡主在京城的事蹟也給傳揚出去。我到是要看看,面對大量的病患,那傅雅要怎麼個處理法。再者,跟南界說,鳳家小姐手裏有鋼器,想要邊南強勝,讓他們找傅雅要鋼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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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羽珩的主意打得黃泉笑得肚子都疼,好像已經看到了傅雅抓瞎的情景。鳳羽珩告訴他們:“人人都知道邊界的人不怎麼認朝廷,邊界一帶八殿下連小朝廷都建立好了,你們以爲他們會以京城爲尊?那地方早晚是要打過去的,讓傅雅先去趟趟渾水也好,只不過咱們還是得派人盯着,她去邊南容易,但要再想回京城,可就連門兒都沒有了!”
幾人一聽鳳羽珩心裏都有數,便也不再擔心傅雅的事,黃泉甚至連之前說的鳳羽珩保下麗妃的事兒也給忘了,一個勁兒地就張羅着讓鳳羽珩趕緊洗漱睡覺。可那事兒班走想着呢,伸手攔了黃泉一把,道:“睡覺不着急,咱們還是讓主子再給解解惑,爲啥要把那麗妃給保下來。”
他一提,黃泉忘川也想了起來,於是,三人再次齊齊盯着鳳羽珩,等着她能給個說法。
鳳羽珩看着這三人,無奈地道:“你們三個,原本就數忘川腦瓜還夠點兒用,可我怎麼覺得忘川跟你們接觸得多了,也越來越笨了呢?”
忘川被她說得直不好意思,低頭不語。鳳羽珩到也不再逗他們,開口道:“我保粉黛,一來的確有六殿下那方面的考慮,不想再樹立一個敵人。如果六殿下真是你們所說的那樣的人,那他就不會受這種生母的影響。可萬一不是……那就正好,用麗妃來牽制鳳粉黛。哦對,現在應該叫麗貴人了,唉,真是命運波折啊!”
她看了看幾人,但見忘川點了點頭,已然明白,黃泉和班走卻還是直勾勾地瞅着她等下文,便不得不繼續道:“現在鳳粉黛沒有別的選擇,找來找去就找上了麗貴人和六皇子,那咱們就給粉黛把這條線給留好了。否則,一旦鳳粉黛失了麗貴人這個幫手,那以她的性子,指不定會再找上誰。與其將來有一天她狗急跳牆去找了八皇子,到不如現在利用麗貴人和六皇子把她給看在眼皮子底下。比起元貴人來,麗貴人的心思就太單純易懂了,六殿下也比八殿下更容易接觸了些。”她說完,攤了攤手,“這就是我的打算。”
忘川趕緊道:“奴婢一早就想過小姐不可能單純的只爲了六殿下,如今這樣說來,到的確是個好辦法。怪就只能怪那鳳粉黛腦子不夠用野心又太夠用,病急亂投醫,竟還拉上了麗貴人,真是胡鬧。”
“胡鬧好。”鳳羽珩嘆了口氣,“這樣的胡鬧還是小打小鬧,他們要都像當年的三皇子四皇子,還有如今的八皇子這般,那該頭疼的可就得是我們了。”
鳳羽珩的算盤總算是讓三個下人放了心,這邊侍候着她洗漱休息,三人也輪流找地方打起盹來。
可她這頭閒了下來,五皇子的營帳裏卻又鬧了開,鳳粉黛一大早就被五皇子給叫了去,玄天琰指着麗貴人帳子的方向氣得直咬牙——“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下場!一天一夜間,兩個妃位、兩個皇子的生母都降爲了貴人,你還閒事情不夠大嗎?我告訴你,那麗妃就是個神經病,老六也就是個書生,你喫飽了撐的找他們去合謀,這還沒等謀一件事呢,那邊兒就已經掉下了水,你可給我長點兒記性吧!”
玄天琰勸鳳粉黛那真可謂是苦口婆心,奈何鳳粉黛跟本不喫她這套,不但不長記性,不但不擔心,她還覺得麗妃被降爲貴人挺好——“她已經是個貴人了,將來就更沒有資本來跟咱們爭,我也省得老是用她做的那些事去威脅哄騙了,從今往後,但凡她還想着她兒子以後能過得安穩,她就得巴結着咱們仰仗着咱們。玄天琰,你就瞧好吧,早晚有一天,你想都不敢想的一切,都會落到你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