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世家族,玄脈夜家,精通道術,上天入地。
白鶴染上一世甚少看到夜家人使用道術,因爲夜溫言說了,時代不同了,有些手段不被世人所理解,甚至還會引起恐慌。夜家的手段在五脈之中最爲暴力,是最被忌憚和猜疑的一個,甚至當局都研製出了滅靈槍,爲的就是防止夜家動亂。
當時的夜家可謂是一步走錯,全家都滅亡,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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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玄之一脈雖然最暴力,最強大,但也正是因爲這種暴力和強大限制了玄脈的成長,玄脈自清末年間起,便是代代單傳,人丁愈發稀少,到了夜溫言這一代,直接就斷了弦,生了夜溫言這麼個女孩兒。不但主宅這一支是女孩兒,其它旁支也是女孩兒。
爲了讓夜家不斷了香火,夜溫言的母親效仿古法,爲夜父納妾,就是爲了繼承香火。可惜,除了夜溫言之外,夜家這一代再沒有任何孩子出生,不論男女。
夜溫言曾同她說過,這是夜家的劫數,是老天爺要滅了夜家。這樣的時代已經不需要夜家這種存在了,夜家的存在已經成爲了時代的威脅,已經成了當局的噩夢。夜家必須得亡,否則就是她自己也不敢保證一代一代之後的夜家人會不會有生出異心者,會不會有不願壓抑自己能力的後代攪亂局勢,給人類帶來災難。
白鶴染想起這些,完全是因爲無岸海上的那些海陣。因爲她突然想起有一次五姐妹聚會,喝酒的時候玩了個遊戲,就是這頓酒最後誰喝醉了,誰就要做一件能力範圍內最厲害的事。
那次,醉的是夜溫言,但也不是酩酊大醉,至少還能說話,還能走路,法訣捏一捏,還能施出小的法術來。
夜溫言願賭服輸,一轉身就沒了影子,只留下空氣中的法力波動。
當時風卿卿說,咱們或許不該玩這樣的遊戲,溫言喝多了,萬一衝動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錯事可怎麼辦?夜家夠難了,會不會被當局抓住把柄?他們可是有滅靈槍的。
鳳羽珩想了想,說:“剛剛溫言走的時候有法力波動,很強烈。我們以前也看到過她施展法術憑空消失或是挪移,但都沒有如此強烈。所以我猜想,她去的地方應該很遠很遠,甚至已經跨越了時空,去了一個不存於現世的地方。那我們就沒什麼可擔憂的,反正不管她幹了什麼,當局都不會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把她如何。”
就是那一次,夜溫言一天一夜之後纔回來,她們便問她去了哪裏,幹了什麼。
夜溫言說:“我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那是一個不在這個位面的空間,人類的文明和傳承與我們完全不同。我還穿過了時間,回到了那裏的千年以前。”說着話,她看向風卿卿,“前些日子你不是卜卦說有個地方總起大嘯,如果不壓制,早晚會變成一片汪洋麼!”
風卿卿都聽傻了,“那只是我隨手一卦,卜出來的時間是過去,卜出來的地方是另外的時空,我不過說了一下第幾位面的多少多少年,你居然記住了?你記它幹嘛?”
夜溫言說:“我沒有刻意去記,當時只是聽你提了一句,也不怎麼的,昨兒喝多之後腦子裏就總是想着你說的那件事,還有年份和位面空間。反正也要做一件厲害的事,那我不如就去那裏,不在我們這個時空,不在我們這個時代,就不會被當局視爲給他們搗亂。”
當時她們幾人都驚呆了,紛紛問夜溫言她做了什麼,夜溫言就告訴她們:“卿卿卜出來的那個地方真有大嘯,我去的時候大嘯已經過去,整個大陸剩下的生命不到三分之一,多數地方都被水淹沒,人們每日叉魚爲生,十分艱難。最艱難的還不是這個,是那裏有一片大海,波濤肆虐,一場大嘯之後還不算完,很快就還會有下一場。”
風卿卿一邊聽一邊點頭,“對,卦象上也是這樣顯示的,最終那塊大陸會被海水全部吞沒,除了海洋生物之外,再無其它生靈。”她說到這裏就遲疑了,“不過卦象上還顯示,這件事情有轉機,會有一個人踏空而來,將那片大海封印。”
白鶴染想起風卿卿當時看向夜溫言,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張了好久才說出話來,說的竟是:“那個踏空而來的人,該不會就是你吧?溫言,你居然出現在了我的卦象裏?”
夜溫言很是瀟灑地揮揮手,“既然卦象顯示了,那就是命裏註定的,我走這一趟也只是順天意而行,沒有什麼不對。”
“你如何將那片海封印的?”這話是鳳羽珩問的,代表着所有人。
夜溫言說:“我用了一千三百根陣柱,在那片海上佈下了一座巨大的海陣,至少能保那片海千年之內不會肆虐,讓那個時空的生靈繁衍生息,重新恢復正常的生活。”
“那千年之後呢?”白鶴染當時就提出了這個問題,“千年聽起來長,可對於生命來說,代代傳承,千年也不過匆匆。千年之內太平了,千年之後怎麼辦?”
夜溫言搖搖頭,“不知道,如果我能活過千年,那麼我可以再去一次。可若我同我們夜家的先祖一樣,只是比尋常人能多活幾十載,最後還是會在壽元未盡之時遭遇不測,那麼這一切就只是一場夢,我只能讓他們的日子好過千載。”
當時五姐妹都沉默了,因爲她們知道,玄脈夜家的壽元很長,長到地老天荒。但夜家近百年來,卻沒有人能活過一百五十歲。一接近一百五十歲,夜家人就會莫名其妙地開始衰老,身體器官開始衰竭,然後遵循生命規律死去。
不過也有例外的,百年間夜家也出了幾個身體硬朗,接近一百五十歲時還無病無災的長輩。可是也不怎麼的,那幾位都是在一百五十歲生日的頭一天遭遇不測,要麼車禍,要麼槍擊,要麼跳樓,要麼跳河。總之什麼死法都有,就是沒有一種死法是能被五脈家族理解的。
玄脈通道術,車禍跳樓跳河,這不是鬧呢嗎?
這是夜家的悲哀,也是五脈的悲哀,他們終於明白,隨着時代的發展,他們已經被這個時代所摒棄了,甚至是厭惡了。這個時代想盡一切辦法想要除掉他們,五脈已經成爲了異類,已經成爲了被孤立的個體,已經被世人所不容,早晚都會毀滅。
白鶴染想起這些往事,愁緒自然而然地就竄上心來。她一向都是個陰謀論者,可是有一件事她卻從來沒有過懷疑,從來沒有往陰謀上思考過,直到這一刻纔有了不一樣的線索。
她總以爲前世的白家是命數到了盡頭,是白家這三代人的心腸都不太好,不管大人還是孩子,性子都很偏。有想謀奪家主之位的,有旁支覬覦祖宅的,有不願隱世想要只身現世名流的,還有她爸白興言那樣,不疼髮妻親女,一門心思想找小三的。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一個家族是不可能全都是壞人的,一旦發生了這種情況,那一定是有問題,一定是有她不可控也不可發現的力量在進行干預。
會是當局嗎?光明正大的手段除不掉五大隱世家族,就改用這樣齷齪陰霾的伎倆讓五大家族分崩瓦解,讓她一心以爲是人性作惡,是白家人自取滅亡。卻不知竟是被人挑撥離間,一步一步在有心之人的推動下走向了深淵。
還有她的死亡,那一槍到底是誰開的?
還有阿珩的飛機,軍用飛機上怎麼會有定時炸彈?誰放的?
每一件事現在想起來,都讓白鶴染遍體生寒。
她下意識地抱緊胳膊,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來。
身邊的兩位皇子嚇壞了,君慕凜將人摟在懷裏,一遍一遍地問:“染染,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給無岸海佈下海陣之人你怎麼會知道?是不是因爲這件事情在發抖?”
四皇子亦輕聲問她:“阿染,你想到了什麼?”
白鶴染的思緒終於被拉了回來,她怔怔地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人,方纔想起此刻正在逃難的路上,身後是隨時都有可能拍過來的海嘯,前方是無數奔逃的難民。
退無可退,只能繼續往前走,而想要治這場大嘯,唯一的辦法就是修復海陣。
之前她從未想過無岸海就是風卿卿隨手一卦卜出來的那片大海,東秦就是風卿卿隨手一卦卜到的那片大陸。更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轉世重生,來到了夜溫言曾踏空而至的這片土地。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巧合?
海陣千年,她們以爲是自夜溫言佈陣之後算起的千年,如今她才知道,夜溫言的時空穿梭本就擾亂了秩序,她所謂的千年是這個時空的千年,卻不是後世的千年。在她穿梭的過程中,一來一回,千年已過,如今,已經是到了海陣崩潰的年份了。
可這海陣既然是夜溫言佈下的,她又該去哪裏把夜溫言給找來,讓她再次加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