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東西的速速出城,沒收拾好的儘量少帶,立即出城要緊,快!”落修顧不上白鶴染了,開始當街大聲呼喝,指揮着官差迅速疏散人羣。
君慕息命令燕關和刀光:“去幫忙。”
燕關和刀光立即參與進去,幫着落修一起疏散百姓,就是默語和冬天雪也加入了,那蠱師隨手拉起了一個摔在他腳邊的小孩子,撿起掉在地上的包袱塞給孩子,同時提醒他:“當心着點,一路往東跑,上山。”
白鶴染見那孩子跑了,這才湊過去問那蠱師:“咱們都一起到了青州城,你都沒有告訴我們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一直跟你叫喂喂的。”
那蠱師有點兒委屈,“不是我不說,是你一直都沒問,我還以爲對你來說我的名字不重要呢,傷心了好久。”
白鶴染也是無奈,“你的名字對我來說是不太重要,但問題是,你死乞白賴地跟着我來了,又不打算走,那我總免不了跟你說話,一說話就得喊人,我喊什麼呀?”
蠱師氣呼呼地說:“我叫田開朗。”
“呃……開朗啊!”白鶴染忍住笑,這會兒實在不是笑的時候,“行吧,眼下已經到了青州城,城內的情況你已經看到了,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是繼續跟着我,還是要離開青州去逃命?如果要逃命,立即就走,如果要留,那就從這一刻起,完全聽我的話,不允許你有任何的私人行動。你自己選。”
“我留下。”田開朗想都沒想就道,“我必須留下,要不就白來了。在路上我就說過了,我是肯定跟着你的,只要你不背叛東秦,不通敵叛國,不出賣軍報,不……”
“行了行了行了。”白鶴染趕緊把他打住,她這是收了個愛國小霸王嗎?這怎麼張口閉口提醒她不能背叛東秦?
海風愈發的狂烈了,白鶴染無心再跟田開朗說話,轉身去看四皇子,揚聲問道:“四哥,你看這天氣,是不是大嘯要到了?”
君慕息朝着西邊看了一會兒,點點頭,“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三日內會有大嘯至,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大嘯會有多高,會不會拍進青州城來。”
落修疏散了一會兒百姓,又跑回他們跟前,“殿下,王妃,咱們快走,跟十爺匯合後也得立即撤離,青州城不能再待了。”
衆人點點頭,跟着落修往府衙門而去。
才走至一半,白鶴染遠遠就看到有個玄袍男子,打馬揚鞭往她這頭奔了來。
她心下一緊,鼻子就有些發酸,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情緒,就是看到那越來越近的人下頜冒出的胡茬兒就想哭。這纔不到兩月,他怎麼就瘦了?還老了呢?治嘯比打仗還辛苦嗎?
君慕息看了她一眼,輕聲提醒:“去吧,迎迎凜兒。”
“恩。”白鶴染悶聲應話,然後打馬向前,幾步就迎上了來人。“君慕凜,接住我!”
說話間,縱身而起,紫裙飛揚,在無數逃難的百姓頭頂一躍而過,穩穩當當地落在了一個紫眸男子的馬背上。
二人對面而坐,她在前,他在後,四目相對,雙脣含笑,兩雙手自然而然地握在一起。
他說:“染染,你終於來了。”
她說:“君慕凜,我總算是到了。”
可是他隨即卻面露沮喪,“之前日日盼着你來,可如今卻又希望你還沒有到,我就可以派人快馬加鞭通知你停下,不要再往這邊來了。”他回手指向西邊,“染染你看,大水將至,青州城擋不住水患,官府已經在疏散百姓,很快這裏就要成爲一座空城,就是我們也得退守。”
“我來都來了,你留我留,你退我退便是,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她笑着擡起頭,看向他眼裏的那雙紫眸,“面對數十萬敵軍都不曾害怕過,怎麼這時候反倒畏懼了?”
他無奈,“那是因爲面對敵軍的時候,身邊沒你。我不是怕這場大嘯,我只是怕傷了你。”
“我是來救人的,我傷不着。”她依然自信地笑着,“君慕凜,從前咱們不認得也就罷了,你殺你的敵,我遭我的罪,誰也管不着誰。但是打從我接了賜婚的聖旨那一刻起,就已經將這條命與你綁在了一起。你上戰場,我便上戰場,你來治嘯,我便也來治嘯。我如此努力關心東秦大事,如此努力參與救國救民,還不是爲了能夠和你共進退,還不是爲了不成爲你的拖累,也不成爲你的牽掛?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你有你的驕傲,我也有我的手段,保命無憂。”
紫眸皇子放聲大笑,一展臂,將身前小姑娘緊緊攬進懷裏,“這纔是本王命定的媳婦兒!”
往來百姓看到這一幕,都在心裏默默猜測着這個年輕的小姑娘是什麼人,居然能得十皇子如此看重。要知道,十皇子軍功赫赫,是當今聖上最看重的一個兒子,未來是很有可能要繼承大統的。如此被看重的姑娘,未來就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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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有人小聲說:“那應該就是天賜公主,消除癆病,散了癆病村的天賜公主!”
“那不就是十殿下的未婚妻嗎?”人們明白了,原來是人家未婚妻到了。“那是不是說咱有救了?天賜公主救苦救難,是活菩薩,她到了我們是不是就不用跑了?我不想離開家。”
“你想什麼呢?天賜公主是神醫,她不是神仙。神醫可以在災後治療傷病,但那無岸海的大嘯,除非真仙臨世,否則無解。”
“是啊,別想些沒用的,趕緊收拾東西跑吧!起海風了,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人們一鬨而散,又開始各自奔逃,不一會兒工夫,街上基本就空了。
四皇子一行也打馬過來,到了君慕凜身邊。君慕凜立即拱手施禮,“四哥,多謝四哥一路上照拂染染,看到你們平安到達青州城,我就放心了。”
四皇子擺擺手,“你們家染染用不着照顧,我只是跟着走一趟罷了,她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將隊伍也帶得很好。凜兒,你可以放心。”
君慕凜自豪地笑起來,“那是,我們家染染最厲害了。”
白鶴染在他腰間擰了一把,“行了,別說皮話,我看青州這情況很不好,聽落修說,唐蘭沒了?”她目中有些憂慮,有些話卡在嘴邊,想問,卻到底沒問出來。
君慕凜知她心意,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那個瘋書生被我們的人救了出來,人就在府衙內院兒住着,你想見隨時都可以。不過他似乎真的瘋了,唐蘭的大嘯給他造成了很大刺激,他一直說自己是海神的使者,一天到晚裝神弄鬼的,鬧得衙門裏人心慌慌。”
白鶴染皺起眉,真瘋了?“沒事,是不是真瘋我一看便知。就算是瘋,我也能將他治回來。總之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他必須全都吐出來,吐出來之後,想瘋再繼續瘋。”
“走吧,回衙門。”君慕凜一伸手掐住小姑娘的腰身,將人往上一提,騰空轉了個圈,白鶴染便換成了背對着他。兩人一馬,他將她緊緊環在臂彎裏,一行人往衙門去了。
風越起越大,有官差傳回消息,說整座青州城能走的已經都走了,但還剩下十幾戶人家實在是走不了,準備死守,跟青州城共存亡。
青州府尹甄永正回稟道:“下官去看過那些不打算離開的人家,都是孤寡老人,年紀很大,平日裏生活都是靠官府發放救濟。這樣的人,就是走也走不動,只怕還沒挪出青州城,大嘯就來了。”他長嘆一聲,也是無奈,“下官也曾試圖說服一些商戶人家,讓他們各家帶上兩個走不動的老人。可是大難臨頭,誰也不願意。”
“也包括你們的家眷嗎?”落修冷哼一聲,“甄永正,別以爲我們爺不知道,你的家眷是跑得最早的吧?就是府裏最後一批留守的丫鬟小廝,昨兒也乘着馬車出城了。”
“這……”甄永正一臉的尷尬,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小心地看向君慕凜,卻發現君慕凜那一雙紫眼珠子正向他瞪過來,嚇得他撲通一聲就跪了。“十殿下,都是下官的錯,下官知道錯了,下官這就派人駕車,將出不了城的老人都送出去,然後快馬追上下官的家眷隊伍。”
“你一家子,能帶得走十幾戶的老弱病殘?”落修翻了個白眼,“光趕上你們一家不行,得趕上你的府丞通判等人的家眷,一家分幾個,才能把人全部帶走。”
“是,是,下官這就去辦。”
君慕凜看傻子一樣看着落修和甄永正,“你們也知道都是老弱病殘,也知道都是連路都走不穩的人。帶着這樣的人,快馬疾行,怕是人沒被大嘯拍死,也得被你們的馬車給顛死。”
落修臉騰地一下紅了,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甄永正更是懵,不能疾行,那可怎麼辦?
“跟着官府車隊一起走。”君慕凜做了決定,“立即走,一路向東,能走多遠就走多遠。總之,一個人都不能留在青州城內,哪怕老弱病殘,那也是我東秦子民。”
甄永正一個頭磕到地上:“下官領命,下官這就去安排車隊。”說完,起身跑了。
外頭的風越刮越大,只聽砰地一聲,青州府衙的瓦頂被掀開,整個前廳狂風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