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光棍師弟們
過了幾日,收拾妥當,林湛帶著媳婦兒子出發了。
因帶著兩個孩子,行李格外多,薛氏為他們安排了兩架馬車。
林湛騎馬護在車邊,青柳和玉兒帶著孩子坐一輛車,後頭的車放行李。
從平陽縣去上清宗,林湛一人快馬,都需要跋涉四五天,此時趕著馬車,又有婦人孩子,自然行得更慢,好在他們也不趕時間,一天下來走個二百多里,十天半個月的也能到了。
這日傍晚,幾人下榻一處客棧。
為了安全,林湛只要了兩間房,夜裡他們一家四口和玉兒住一間,兩名車伕一間。
他們這間房是大房,用屏風隔成內外兩間,林湛讓掌櫃的多拿了一牀被褥,夜裡他就在外間打地鋪,守著裡邊一屋子婦孺。
此時天色尚早,用過晚飯,林湛和小二打聽了城中有趣的去處,便跟青柳兩人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出門去。
客棧外就是一條清江,江邊種了一排垂柳,微風吹過,柳枝輕揚,在江面上盪開一層層漣漪。
二人走在江邊,一根柳條垂下來,撓得安安癢癢,他好奇地伸出一只胖嘟嘟的手,一把抓住就往嘴裡塞。
青柳忙小心將柳條抽出來,笑著點了點他的鼻頭,「小饞貓,這個可不能吃。」
安安根本聽不懂,歪著腦袋又要去抓,青柳只得抱著他往邊上退開兩步。
被林湛抱在手中的寧寧就斯文多了,乖乖趴在他爹懷裡,安安靜靜地啃著他爹的肩頭。
林湛看了眼濕了一大片的肩膀,無奈拍拍小兒子的屁屁,手上換了個姿勢,讓他坐在自己手掌上,面朝外邊。
寧寧短胖的四肢劃拉幾下,發現什麼都抓不到之後,只好把大拇指塞進嘴裡。
這兩個小子還未滿月時都很乖巧,等三四個月後脫下冬衣,身上變得輕快,又學會翻身之後,頑皮好動的本性就完全暴露了。
青柳至今仍記得兩個孩子第一次翻身時的情景。
那天放他們在小榻上午睡,她在一旁看賬本,玉兒也在旁邊打著盹兒。
沒想到就一晃神的功夫,她抬頭再看,榻上只剩寧寧了,她忙起身,才發現大兒子仰面躺在地毯上,四腳朝天跟只小烏龜一樣扭來扭去。
好在地上毯子鋪得厚,小榻也不高,不然可得把她心疼壞了。
不知是不是雙生子之間的感應,當天晚上,寧寧也會翻身了,半夜的時候,青柳是在自己腳邊發現的他。
那天之後,薛氏就把整個房間都鋪上了地毯。
最近可能是快長牙了,兩個小子逮到什麼啃什麼,整天口水嘩啦地流。
沿江走了沒多遠,看見一座石橋,橋面上掛了些燈籠,現在夜幕剛剛降臨,那些燈籠就都亮了,燈影映在水中,隨著水波輕蕩。
橋邊擺著許多小攤,街上行人來來往往,不時有人停下來看看攤上的物件。
有一個買河燈的小攤,邊上圍了許多年輕男女。
林湛一見便有饒有興致地湊過去,看了幾眼後跑回來對青柳道:「媳婦兒,咱們也買兩個河燈放吧。」
青柳看了看兩人懷裡的孩子,笑問:「你準備用那只手放?」
林湛也瞧了兩個兒子一眼,道:「就讓他們放。」
青柳無奈地看著他,還是點了點頭,「那你去買吧。」
林湛便抱著寧寧擠到攤子前,對他道:「兒子,你挑一個。」
河燈種類多樣,精緻可愛,一只燈不過巴掌大小,用紙糊成荷花狀的、寶船狀的、還有小動物模樣的。
寧寧不知能不能聽懂他爹的話,總之他踢著小腿,瞪著眼看了半天,最後滴了一串口水在一只荷花燈上。
林湛無言:「怎麼這麼饞?」
最終他花了二十文,買了兩只被寧寧垂涎過的荷花燈。
夫妻倆抱著孩子蹲在水邊,林湛往兩個孩子手中各塞了一只燈,帶著幾分豪邁道:「兒子們,丟出去。」
可惜兩個娃娃並不聽話。
安安抱著燈歪頭看了一陣,直接往嘴裡送。
寧寧比他聰明一些,他用力把燈扯成兩半,然後才口水滴答地送進嘴裡。
青柳笑得直打顫,林湛對著兩個不配合的小子乾瞪眼。
兩人最後也沒放成河燈,在街上轉了一圈,青柳買了兩包蓮子糯米糕,備著等明天趕路時給眾人墊肚子。
她看著兩個兒子的口水,記起來老人常說,小娃娃流口水的話,可以用米糕來收一收,於是又買了幾塊桂花米糕。
回到客棧,夜裡睡前餵了一次奶,兩個孩子現在食量大了,只喝奶餓得快,所以玉兒又去樓下跟掌櫃借廚房,煮了兩碗米糊。
等喂完後,兩個娃娃才安安分分睡下,若不吵他們,這一覺可以睡到明天天亮。
第二天起來,收拾完後繼續趕路。
如此過了七八天,終於來到上清宗所處的地界。
一到這裡,林湛便更加興奮起來 ,話也更多了。
這日下午,他騎馬走在馬車邊,正和青柳講山上到底有多少個師弟,就聽邊上有人喊了聲大師兄,眼角撇見一個人影往他這邊撲來。
他下意識伸手一檔,將那人甩出七八米遠,眼看要砸在地上,來人在空中敏捷地一扭腰,穩穩落地。
待他站定了,才看清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少年捂著被打到的手,疼得呲牙咧嘴,「大師兄你太狠了,我要跟師父告狀!」
林湛咳了一聲,有幾分心虛,剛才出手確實重了些。
這是他最小的師弟,當初他出事的時候,這小子才四五歲,成天掛著兩串鼻涕,只會撒尿和泥巴玩,沒想到去年他回師門再見,當初的豆芽苗兒也長成一棵小樹了。
他跳下馬,道:「豆芽,你怎麼在這裡?」
豆芽立刻衝上來,跳著腳道:「我叫竇尋,不叫豆芽!」
林湛無所謂地點點頭,四處看看,又問:「師父讓你來接我們的?其他師兄弟呢?」
竇尋哼了一聲,仰著脖子道:「潘師兄說我已經是大人了,可以單獨下山了。」
林湛心裡呵呵,正要說他毛都沒長齊,一旁馬車簾子被掀開,青柳露出半張臉,輕聲問:「阿湛,怎麼了?」
林湛還沒回話,就見竇尋眼睛一亮,搖著尾巴湊上去,扒在馬車邊大聲道:「嫂子!嫂子!我是小師弟呀!」
青柳被他嚇了一跳,忙看向林湛。
林湛上前一步,拎著竇尋的衣領,要將他掀開。
竇尋扒著車沿不撒手,別看他年紀輕小,力氣倒是大,整架馬車都被他拉得往一邊傾斜。
青柳看他滿臉通紅,趕緊道:「阿湛,快鬆手。」
林湛只得鬆開手,抬腳往竇尋臀上踹了一腳。
竇尋根本不在意,頂著碩大的腳印繼續跟青柳套近乎,「嫂子,我叫竇尋,今年十六歲啦,還是單身哩。」
這話青柳不知該如何接,只得困窘地笑了笑。
竇尋又道:「嫂子,你這麼年輕,又漂亮,怎麼會嫁給大師兄?你知道麼,山上除了師父和閆師兄,就大師兄年紀最大啦!」
青柳連笑也不知該不該笑了。
林湛忍無可忍,上前抓著竇尋一把拎起,上下左右晃了一通,輕飄飄鬆開手,竇尋便軟綿綿暈乎乎地倒在地上。
他再一甩馬鞭,馬車輪子咕嚕嚕前進。
青柳探頭往後看,擔憂道:「阿湛,你怎麼把師弟一個人丟在哪裡?」
林湛鼻子裡噴氣,「死不了,他會追上來的。」
青柳看他氣沖沖的後腦勺,便知他被剛才師弟的話氣到了,又好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竇尋果然很快就追了上來。
他也沒騎馬,就靠兩條退,輕輕鬆鬆跟在馬車邊,還能一邊跑一邊說話,臉不紅氣不喘的。
青柳請他去後邊馬車,他也不去。
沒過多久,遠遠的看見一座高聳入雲的巍峨大山,林湛說那就是上清宗的山門了。
青柳掀開簾子看著,心裡有些期待,也有些緊張。
那山看著近,實際上幾人又行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了山下一處小鎮。
一進鎮子,竇尋便溜到車邊,指著街道上一處面攤偷偷摸摸道:「嫂子你看,那就是師娘。」
青柳抬頭看去,只見爐子邊站了名衣著樸素的女子,她記得林湛當時收到師弟們的來信,說師娘才二十幾歲,眼下看,大概是他們對女子不夠瞭解,判斷得並不準確。
只看面貌,這女子確實年輕,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可她的神態卻與一般年輕女子不同,她五官柔和,眼神沉靜,有著歷經歲月洗禮的包容和順,這樣的氣度,遠不是二十來歲的人具備的。
青柳心裡猜測,她應該有三十多歲了。
林湛也看了一眼,問竇尋:「師父還沒把師娘娶回去?」
竇尋忙噓噓了好幾口,又往面攤上看了好幾眼,才小心翼翼道:「師兄你小聲點,別被師父聽見了。」
林湛又回頭看了看,「哪裡有師父?」
竇尋拍了拍胸口,道:「看來今天師父沒下山。」
馬車繼續前進,等看不見面攤子了,竇尋才苦著臉道:「大師兄你不知道,可邪門了,每次我和師兄們想到師娘那兒做點什麼,師父準會出現在後邊,然後把我們拎回去揍一頓,我屁、股上都被揍出繭子了!」
青柳捂著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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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穿過小鎮,駛進山門,因山路陡峭,沒走出多遠,青柳和玉兒便抱著孩子下車步行。
竇尋看著玉兒直瞪眼,忙跑到林湛身邊小聲道:「師兄,怎麼還有個小嫂子?」
林湛踹了他一腳,趕緊去看青柳,見她沒聽見,鬆了口氣,低聲咬牙道:「臭小子別害我,那是家裡的丫鬟。」
他怕又讓人誤會,上前抱過玉兒手中的寧寧,和青柳並排往山上去。
竇尋揉了揉被踹痛的大腿,撅嘴道:「妻管嚴,膽小鬼。」
他看了看落在後邊的玉兒,眼珠子轉了轉,又興沖沖地湊上去。
在山上一處大殿,青柳終於見到林湛的師父和眾多師兄弟。
她沒料到厲東君還這樣年輕,想想他收留了這麼多無家可歸的孤兒,將他們撫養成人,又教他們武藝,心裡對他更是敬重。
厲東君話不多,只稍微交代了幾句,不過看得出他心裡挺高興,兩手分別抱著安安和寧寧,放任他們在他身上攀爬流口水。
一眾師兄弟更是湊上來,稀罕地圍著兩個孩子,這個捏一下,那個揉一把,眼看要把兩個孩子弄哭,林湛忍無可忍,上去一個個踹開。
自己的兒子他自己玩沒覺得什麼,別人玩就不行了。
安安眼淚汪汪地衝他爹張開手,林湛立時心疼,頂著壓力從師父手中搶回兒子。
寧寧好些,含著師公的袖子,眼巴巴地看著他娘。
青柳雖心疼,卻沒好意思像林湛那樣直接。
厲東君咳了一聲,抱著寧寧動作熟練地搖了搖,畢竟也是拉扯大那麼多熊孩子的人,有經驗,寧寧立刻被他搖得咯咯直笑。
他面上表情緩和了一些,看著林湛道:「這兩個孩子,習武的天分比你們高。」
被兒子比下去,林湛一點都不介意,仰著脖子得意道:「那是,不看看是誰生的。」
竇尋不甘道:「是嫂子生的,又不是你生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林湛越發得意,「是我媳婦兒生的,我媳婦兒,我兒子,還是兩個,你們有麼?」
他一邊說,一邊拿眼神掃視眾人,一副俾睨眾生,你們這些渣渣的架勢。
那臭模樣,看得人實在牙癢,只是青柳在場,大家不好出手,一個個在心裡盤算著,等嫂子去休息了,讓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