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寂靜。
秦墨雙臂環抱,坐在塌邊,腰背筆挺,至今都還盯着顧雲遠看,彷彿不允許自己錯過顧雲遠的任何動靜。顧雲遠筆挺地仰躺在榻上,被子蓋到了脖子處。他閉着眼睛,沒了平素故作的迂腐氣。這張臉看起來雖然年輕,卻不稚嫩生澀,五官俊逸,完美地無可挑剔,可謂是丰神俊朗,驚若天人。他像是睡覺了,安靜平和。可實際上,他此時的狀況並不好。被褥之下,他早已雙手緊握,身體緊繃,強忍着炙熱。
雖然不見明火,他手心裏卻拽着兩火火焰虛影。恰恰是這火焰虛影,讓他的身體彷彿一點點陷入火堆中,一點點被烈火灼燒,吞噬,備受煎熬。這種煉獄式的煎熬叫做“火噬”,對於他而言早已是一種習慣了。不同於以往的是,這十年來,火噬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讓他這麼淡泊的人都有些無法承受。
若是以往,他也就安靜地承受了。可是,這一回,他不僅要承受更要努力地抗衡,以保證自己不像以往每一次那樣被完全吞噬掉,消失不見。他都不知道該說自己低估了秦墨,還是說自己低估了君九辰和孤飛燕。君九辰和孤飛燕去北山就罷了,居然會想到派人如此寸步不離,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他完全尋不到機會脫身。
他們,這是非抓出證據證明他的身份不可呀
灼傷感已蔓延道全身,他越來越難受,卻還是硬扛着,不敢表現在臉上。然而,沒多久,他的身體就突然變輕了。肉體一旦變輕,火噬灼燒的就不僅僅是肉體而是蔓延向了靈魂沒有什麼比起靈魂被灼燒更加痛苦的了顧雲遠終是撐不住,蹙了眉頭
秦墨的眼力是很等的好呀顧雲遠一蹙眉,他馬上就看出異樣。他立馬站起來,湊近盯着顧雲遠的臉看,發現顧雲遠雙鬢上滲出了薄汗。他並沒有退開,一邊認真盯着,一邊問道:“你很熱嗎”
顧雲遠此時的身體正從腳往上漸漸變得透明,他自知無可奈何,難逃此劫了。他睜開了眼睛人,竟還是強忍着痛苦,衝秦墨謙遜而笑,“是,是有點呀”
秦墨沒在多言,直接掀起了顧雲遠的被子。這下,秦墨那張冷漠的臉終於露出了表情來。他十分錯愕,目瞪口呆只見顧雲遠大半的身體都透明瞭,彷彿一個虛影。很快,他的上身,脖子,腦袋也逐漸變得透明,整個人就像是個虛無縹緲的幻影,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甚至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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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回事
“你,你怎麼了”
秦墨看着顧雲遠的臉,卻已經分辨不出清楚顧雲遠的表情了。他也不知道顧雲遠還能不能聽到他在說話。他緩過神來,遂是大喊,“來人快來人”
候在門外輪班的護衛幾乎是第一時間闖入,然而,當侍衛到榻前的時候,榻上已經空空如也了。秦墨怔住,護衛急了,問道:“秦護衛,顧大夫呢發生什麼事情了”
秦墨這才緩過神來,喃喃道:“沒了主子有證據了”
侍衛一頭霧水,“什麼證據秦護衛,我怎麼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顧大夫到底哪去了”
護衛十分焦急,滿屋子四下尋找,就恨不得翻箱倒櫃了。這屋子防守森嚴,着實令人想不明白顧雲遠是怎麼不見的。
秦墨沒解釋,正要出去。孤飛燕和君九辰就趕過來了
。兩個房間在同一個院子裏,秦墨剛剛喊那麼大聲,早驚動了暗處的護衛,自然也驚動了君九辰。
孤飛燕和君九辰往屋內看了看,並不見顧雲遠。不得不承認,此時他們的心情是複雜的,既希望秦墨能尋到證據,卻又不希望顧雲遠離開。
孤飛燕連忙問:“秦墨,怎麼回事人呢”
秦墨遂將自己如何盯梢顧雲遠,還有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番。孤飛燕和君九辰是希望秦墨能盯梢出顧雲遠的異常來,且防着他到北山去作梗。但是,他們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君九辰還思索着,孤飛燕便急急道:“難不成難不成他又出事了”
顧雲遠就算着急想去北山阻攔他們,也不至於當着秦墨的面憑空消失。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顧雲遠又出事了,他掌控不了自己。
秦墨補充道:“他蓋在被褥中,很熱,且出汗了。”
孤飛燕摸了摸榻上的被子,發現這被子並不厚。已是秋季,山裏的氣候更涼一些,蓋這樣的被子不至於流汗的。孤飛燕着急地拿出袖中的小藥鼎來瞧看,喃喃道:“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她的擔憂全都寫在眼裏,任誰都瞧得出來,卻不自知。嘴上說的話能騙別人,心裏說的話能騙自己,但是,眼裏的東西騙不了任何人。
見狀,秦墨毫不猶豫提醒:“主子,屬下爲證人。下回再見,屬下能作證。”
君九辰道:“下一回再見,看他還有什麼話可言他到底怎麼回事,也能一併弄清楚。”
這話既是提醒也是安慰,君九辰上一回也消失了,還是好好地出現了,不是嗎孤飛燕不自覺輕嘆了一聲,點了點頭。
君九辰瞥了小藥鼎一眼,欲言又止。他交代秦墨道:“安排下去,加派人手守住煙雲澗,還有山後頭那個山谷。”
秦墨領命而去。君九辰帶孤飛燕回房,雖然才睡下沒多久就被吵醒,但是,此時兩人都睡不着了。君九辰出去練劍,孤飛燕抱着小藥鼎,以神識進入小藥鼎的空間。
以前小藥鼎的品級不夠,藥鼎空間有限,且她這個當主人的每次進入藥鼎空間頗爲耗神,待越久就越耗神。而今小藥鼎晉升到八品,藥鼎空間明顯擴大了,她的神識能毫不費力進去,且長時間停留。
很快,孤飛燕就出現在藥鼎空間裏。她周遭全都是平坦的藥田,藥田裏分門別類種植了數百種藥材,空氣裏飄着藥香。
按道理,她契約了小藥鼎,對於小藥鼎裏的一切都可以感知到。白衣師父若是器靈,也應該奉她爲主的。可是,如今她都迷茫了,她甚至懷疑白衣師父在小藥鼎契約一事上也騙了她。她和小藥鼎或許也不是契約關係
當年,在藥王谷的懸崖上,她得到了小藥鼎,她說,“吶,送了就送了,不想反悔。”
師父說,“小樣兒,對你,爲師何時反悔過了”
如今想來,這話分明別有意味。思及此,孤飛燕便開始滿藥田跑,滿藥田尋找。白衣師父若爲器靈,出了事就應該回到小藥鼎裏。上一回她沒尋找,這一回,她仍舊不想放棄。很快,她就大喊起來,“師父白衣師父大騙子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