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府的下人不多,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人,之前還在端茶倒水,這會兒已經侍候在談氏跟前,正不停地給談氏擦拭頭上冒出來的汗。
一聽說叫她,她趕緊就小跑上前,往衆人面前一跪,大聲道:“奴婢沒有做手腳,奴婢只是像平常一樣給夫人端甜湯。只是今兒來的人多,小姐說也不能讓大家乾坐着,顯得我們小白府沒有禮貌,就讓奴婢給每位主子都端一碗茶。沒想到忙中出錯,把給夫人的甜湯錯上給國公府的二夫人了,發現之後二夫人親自給咱家夫人換了回去,沒想到夫人喝了兩口就出了事。這就是事情的來龍去脈,請老爺明查。”
她一個頭磕到地上,聲音語氣裏滿帶着倔強,也不給自己喊冤,只是陳述事實。
只是這個事實對大葉氏太不利了,怎麼聽都是換茶的時候出了問題。至於是不是下人動的手腳,那丫鬟也有自己的話說:“奴婢在府上侍候快十年了,偶爾也摔過盤子打過碗,但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主子的事。別說奴婢沒有理由害主子,就算要害,我近水樓臺,什麼時候還不行,非得等今天?”
大葉氏張口就想說法,沒想到這丫鬟嘴忒快,當時就給懟了回去:“二夫人您是不是想說今兒正巧你們來了,趁這時候下手正好可以栽贓於您?”
“難道不是嗎?”大葉氏終於有機會說話了,“栽贓給我,你就可以洗刷嫌疑。”
“二夫人,您實在是想太多了。”那丫鬟當仁不讓,“這裏是小白府,不是文國公府,請二夫人您不要把在國公府的那一套拿到我們小白府來。您有什麼可值得栽贓的?栽贓陷害了您,對奴婢有什麼好處?我是能升官還是能發財啊?當然,您也可以說奴婢是爲了保命,栽贓給別人我就可以把命保住。那話就又說回來了,想用栽贓的方式來保命,那下手的機會可多着去了,能栽贓的人也多了去了,何苦非得等到今兒國公府的人都來了我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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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着話看向了白興武:“請老爺明查,奴婢不幹害主子的事,但奴婢也絕不會放過害我家主子的人。一旦查明真相,老爺您不方便動手沒事,奴婢一定跟她拼個同歸於盡。”
大葉氏下意識地就打了個冷顫,這小白府的丫鬟戾氣實在是太重了。
可是她冤枉啊,她真的沒給談氏下毒,她犯不上下這個毒啊?
大葉氏一臉驚恐地也向白興武看了過去,同時伸手扯了白興言一下,“老爺,毒不是妾身下的,老爺得幫妾身討個說法。咱們還有自己的日子要過,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扯進小白府的紛爭裏面。”說完,她又看向已經嚇得直打哆嗦的老夫人,聲音揚了揚,再道:“母親,兒媳是個敢做敢當的,這事兒要是我做的我絕不抵賴,可不是我做的也不能硬扣到我頭上。我喫點虧是小事,但小白府的隱患卻是大事,一旦這個事兒我認了,那就意味着小白府今後會有一個無形的殺手一直隱藏着,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出手,一個一個地把這府里人全殺掉。”
大葉氏的話說得老夫人直激靈,直覺告訴她,大葉氏說的是對的。
白興武的眉毛也緊緊地皺了起來,他也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大葉氏可不是傻子,這麼多年把白家玩得提溜亂轉,要不是白鶴染回來,國公府還牢牢握在了人家手裏呢!這樣手腕的人,不可能如此明目張膽地跑到這裏來毒他媳婦兒,這太明顯了,而且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大葉氏繼續提點他:“二叔,這裏不是文國公府,你的夫人與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關係,我就是喫飽了撐的,也不至於跑到你們府上來害你媳婦兒。”
白興武心頭煩躁,大喝一聲:“你給我閉嘴!”然後再問白蓁蓁,“大夫何時會到?”
白蓁蓁也着急,“從這裏到今生閣,一來一回得小半個時辰,二叔再等等,我這就叫人到府門口迎着,一旦來了馬上帶過來。”說完趕緊又吩咐人到府門外候着。
此時談氏的榻上已經一灘血了,老夫人的心早就涼透了,她跌坐在椅子裏不停地搖頭,最後忍不住哭出聲來:“我可憐的孫子啊!祖母都還沒看着你一眼,你怎麼就……”
“娘!”白興武不愛聽了,“您孫子還沒死呢,您說點兒好聽的!”
老夫人閉了嘴,不敢再說話,可眼淚卻止不住。她兒子不願承認,可她是女人,是生過好幾個孩子的女人,她如何能看不出眼下這是個什麼情況?談氏的孩子已經保不住了,今生閣的人來了也沒用,除非是阿染回來。可阿染能回來麼?
談氏的嘴脣越來越黑,印堂也黑,身下流出來的血也由暗紅變成黑紅,明顯是中毒的樣子。紅氏已經把白浩軒的眼睛給捂了起來不讓他看,林氏也拉着白燕語往後退了幾步,小聲告訴她沒出閣的女孩子不該看這些。
到是白蓁蓁不在意這些個,紅氏也攔不住她,就看着她湊到前頭去,一邊看着談氏一邊跟白興武商量:“如果大夫也保不住孩子,二叔就得早做打算。二嬸已經到了這個月份,這孩子怎麼也得生下來,且得遭回罪呢!”
白興言聽了她的立即就黑了臉,“一個姑娘家,居然當衆言論這些,你知不知道羞恥二字怎麼寫?你還有沒有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的樣子?你這樣讓未來的夫家臉往哪兒擱?”
白蓁蓁猛地回過頭,狠狠瞪向了她的父親,“我未來夫家的臉擱在哪,輪不着你來考慮。我如今管着今生閣,每日接觸的不是醫就是患,比這還出格的話我都天天說,我未來夫君都支持的事,你爲什麼管?你若真覺得不妥,那就去同我未來夫君理論一番,你要能贏,往後我什麼都聽你的。但如果你輸了,我那夫君可不是個好脾氣的,到時候受了罪可別來找我。”
白興言不吱聲了,他瘋了纔會去跟九皇子理論。
老夫人終於不再哭,沉聲開了口:“眼下只有兩件要緊事,一是二媳婦的身子,不管孩子保不保得住,大人必須得保住。二是這個下毒的人究竟是誰,必須得查個清楚明白。如果家裏查不出,那就報官,讓官家來查。小白府絕對不可以留這麼個隱患在家,還有你們——”她將目光投向大葉氏和白興言,“在官府沒有定論之前,你們的嫌疑也擺脫不掉。”
“母親可莫要太偏心了。”白興言的臉陰沉着,臉色難看極了,“這纔在小白府住幾天工夫,張口閉口就都是在替老二說話,在您眼裏心裏,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兒子?可別忘了,您過去幾十年可都是在文國公府過活的。如果今日反過來中毒的是我們,不知道母親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反過頭來幫着我們說話。還有,今日這事兒如果查出真不是我們做的,而是小白府有內鬼,母親又該如何還我們一個公道?”
“哼!”老太太狠狠瞪着他,“如果真不是你們做的,老身給你磕頭賠罪,如何?”
白興言搖搖頭,“磕頭就算了,您是長,我爲小,我受不起您的頭。至於賠罪,那也不該讓母親來賠,而是應該讓二弟一家向我們賠罪。我們好好的帶着禮上門,是爲了接回母親,結果一口茶水都沒喝呢,就被扣上一頂給主人家下毒的帽子,這簡直欺人太甚。”
“好,如果不是你們做的,我給你磕頭!”白興武大聲道,“白老大你給我聽着,如果不是你們,我給你磕頭賠罪,但如果是你們做的,你們就給我做好以命抵命的準備。我白興武就算咬也把你給咬死,屍體都丟出去喂狗!”
老夫人半閉了眼,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她都開始懷疑是她自己肚子有問題,否則她生出來的孩子怎麼一個兩個的都這樣?她究竟做了什麼孽,竟讓她生養出這樣的孩子來?
爭吵間,今生閣的女醫終於來了。
白蓁蓁趕緊把這邊發生的情況快速講給女醫聽,女醫趕走了除白興武之外的所有男人,一邊聽一邊上前診脈,又伸手去摸了談氏的肚子,還取出銀針布了白鶴染傳授給她的最有針對性的針陣。
可惜,最後還是無奈地搖了頭,“不行,救不回來了,孩子在我來之前的半個時辰就已經沒了。是母體毒素導致的,再加上窒息,幾乎是在母體剛剛中毒的時候就起了連帶作用,如今就是我們閣主在,也是無力迴天。這樣的情況除非剛中毒時我就在場,否則根本救不了。”
白興武抱着頭蹲到地上,嗚嗚地哭。老夫人抓着紅氏的手不停地說:“都怪我,我要是不住到這邊來,老二家的也不會出這樣的事,都是我的錯。”
白蓁蓁問那女醫:“你能查出這中的是什麼毒嗎?知道中的是什麼毒,我們也好有個方向去查下毒的人。”
這話一出,屋子裏有一個人心裏咯噔一聲,臉色當時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