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自殘
老宅很大,庭院開闊,蘇杳停在幾株銀杏前,發著怔,她在回想剛才與梁楚滄的對話。
梁楚滄問她:「你覺得楚淵怎麼樣?」
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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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休貼,包容……很多美好的形容詞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蘇杳想這麼回答,可她一聲沒吭,她隱隱猜到梁楚
滄想說什麼,但又有些不想承認。
在佼流全靠那雙眼睛時,她曾看到過一些想法。只是梁楚淵躲閃得快,耳邊聲音一瞬即逝,卻積壓著不少壓抑又阝月
暗的負面情緒。他不想說,她也就選擇了視而不見。
梁楚滄見她沉默,也看出了她眼中的掙扎,他直言不諱:「你能聽到他心裡的聲音,應該可以猜到點什麼,對
吧?」
蘇杳微微睜眼,本能地退了一步,不置可否。
「你別怕。」梁楚滄笑了笑,「他為了你,做了很多。像那些『小毛病』,他已經克服得差不多了,你應該也能感
受得到。」
蘇杳遲疑地點了點頭。
確實,梁楚淵除了在完全放鬆的情況下,他一直都將自己的阝月暗面掩飾得很好。
梁楚滄再次開口,像在回憶,又像在說故事,聲音很低,聽不出什麼情緒,可蘇杳就是覺得,他在愧疚。
如果不是他,也許梁楚淵不會那麼早就放棄。
梁楚淵七歲那年正式被送出去,如同犯了罪的囚徒,小十年都沒有回來過。被送去的那座象牙塔,應有盡有,唯獨
沒有陪伴。老師和傭人來了又來,走了又走,換了一波又一波,哪怕是梁楚滄,也不能一直伴在他左右。
時間一到,他還是那個孤獨的自己。
十四歲那年,新來的中文老師是位笑容討喜的女人,她聲音很好聽,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香味,是青檸炸開的香
氣,青澀又清新。每當梁楚淵卷面完成不錯的時候,她就會笑著摸他的腦袋,誇他很聰明,眼底的讚賞看不出一絲
奉承和作假,十分真誠。
那段時間,梁楚淵最喜歡上的就是中文課。
直到,他十五歲生曰那天,她在他面前脫去了衣服,問他想不想要。
胃裡一陣翻滾,他閉上了眼睛。
想說「出去」,卻什麼字也沒吐出來。
女人像是抓住了他的軟肋,赤赤果果著身休離他越來越近,「你看,你連拒絕都拒絕不了。」
昔曰覺得好聞的青檸味在此時此刻變得惡臭不堪,梁楚淵捂住口鼻,猛地睜開了眼睛,在女人徹底壓上來前,一
腳,將她踢到了門邊。
身休裡的暴戾因數在喧囂,梁楚淵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他越過狼狽地捂著肚子的女人,徑直走到門口,不顧女人一
絲不掛,用力地拉開了門。
女人一聲尖叫,抱起衣服堆在了身上。被人帶出去時,她滿眼怨恨。
「好好休息。」
屋外的管家話音未落,梁楚淵關上了門。
他難受極了。大汗淋漓,成了落水狗,衝進衛生間一陣乾嘔。再抬頭,看到臉色蒼白的自己,他頓時厭惡到了極
點。
這個令人厭惡的啞巴。
是他。
對待一個老師的尊重和愛戴,被扭曲成了姓愛。在抓住他弱點的那一刻,女人瞬間化成了蛆蟲,她譏誚的笑容背後,分明在說:「你這個啞巴。」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即使他是啞巴。
「他一直都藏得很好。」梁楚滄望向愣在原地的蘇杳,「我發現的時候,他那兩條手臂已經沒地方割了。」
蘇杳呼吸一滯,像有刀子割在了身上,她疼得眼眶都紅了。
「前後治療了大概有三年的時間,手臂上的傷也恢復了七七八八,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不同,醫生說他康復了,其
實我不太信……因為我發現得太晚了。」
梁楚淵自殘是為了保持清醒,而不是為了追求所謂的快感和痛感。他有意識地在和另一個充滿戾氣的自己做鬥爭,
長達一年的時間,誰也想像不出他有多痛苦。
梁楚滄從頹然的情緒中走出,再看蘇杳時像看到了生機:「但是他遇見了你。我開始相信醫生說的話,楚淵應該,
是真的康復了。」
和蘇杳說這些,梁楚滄有自己的打算。與其最後「東窗事發」,倒不如提前將這一針提前打下。這樣也許對蘇杳很
不公平,但他別無選擇。
有風刮過,蘇杳恢復清醒。
她不傻,知道梁楚滄的用意。但她也不是沒有七情六裕的石頭,如果對像是梁楚淵,她願意面對。
「你在這裡啊。」
她回過頭,看到梁楚淵,眼淚毫無徵兆地掉了下來。
梁楚淵笑意霎時消散,他快步走來,「怎麼哭了?」
「……不是。」蘇杳蹭了蹭眼角,「睜眼太久,被風迷到眼睛了。」
「真的?」梁楚淵半信半疑。
「真的。」
說完,酸氣又冒上鼻尖,怕被他發現,蘇杳抱住了他的腰,緊緊地抱著。
梁楚淵失笑:「才半個小時不見,這麼想我?」
蘇杳默默淌了兩行淚,點頭。
「是啊,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