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這說法連蘇培盛自己聽了也覺得荒謬至極。
給福晉調養身子的方子是夏太醫自己改過好幾回才定下的,確認絕對是溫補不會傷身的方子,這會兒夏太醫給出福晉暈倒的緣由居然是因爲進補的太過……
夏太醫項上的那顆腦袋到底還想不想要了?
真當主子爺是好糊弄的呢?
四爺自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四爺到了正院直接讓夏太醫來見他。
夏太醫這才顫顫巍巍地說了實話:“老臣以爲,如今福晉的身子是不能再進補了。福晉的身子是弱,但有時看脈象卻又還是強健有力,即便老臣開的是最溫補的方子,也無濟於事……”
蘇培盛在邊上聽得扯了扯嘴角,說了一通等於是白說。
四爺精闢總結:“也就是說,福晉如今不能進補,但福晉的身子又弱。”
進補了對福晉來說反倒是有害,但若是什麼也不做,福晉的身子也不會有好轉。
夏太醫再次顫顫巍巍地點頭。
有些話他也並不敢在四爺跟前說,四福晉的身子是已經敗在根子上了,內裏已經是壞得沒法再進行修補了,一碗碗的湯藥灌下去,與火上澆油無異。
四爺問:“無計可施了?”
夏太醫搖了搖頭,過了一陣才道:“老臣其實一直好奇想不通福晉的身子怎麼會突然變成如此。福晉誕下二阿哥多年,按說是沒有留下病根的……”
蘇培盛在邊上默默腹誹,這夏太醫就差沒直接說福晉這連着兩回暈倒是有蹊蹺了。
四爺揚眉,冷着臉去看夏太醫:“那從福晉近來的喫食日用查出些什麼來嗎?”
四爺反問夏太醫。
夏太醫聽了這話額上很快出了冷汗,他支吾了一下:“這……”
怪就怪在這上頭啊,福晉的喫食日用他上回來時便瞧過了一回,那時便沒有看出什麼不對勁。
這回他更加細緻地看過一回,連會相剋的物件兒都挑了出來,但還是沒找出福晉無故暈倒的原因。
未等他想出回話,外頭福晉身邊的夏草便進來回來了,她是來說福晉現下已經醒了。
四爺“嗯”了聲表示知道了。
夏草躊躇了一下還是退了出去。
“福晉的身子還要勞煩夏太醫多多費心……”四爺深深地看了夏太醫一眼。
夏太醫在心中暗暗叫苦,面上還不得不應下。
他生平算是少有遇到棘手的……這種事情擺明了是後院女眷爭寵使得腌臢手段,他能有什麼法子呢……
至多只是能保福晉這幾年平平安安而已。
罷了罷了,再過幾年他也是要從太醫院榮休的人了,到時候把這事兒甩乾淨也就罷了。
“聽說夏太醫的幼子十分出色,去歲便已經中了舉人了?”
四爺起身時忽然道。
夏太醫在瞬間冷汗淋漓。
四爺路過夏太醫身邊時停下腳步:“福晉的身子,但求夏太醫盡心盡力,嗯?”
夏太醫若是想敷衍過去這幾年,那四爺可有的是法子。
夏太醫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他這真是腿軟了:“是……臣定當盡心竭力。”
四爺不再看他,去看福晉。
蘇培盛腳步稍慢些,他笑眯眯地把夏太醫給扶起:“往後福晉的身子還要仰仗夏太醫呢。”
夏太醫被扶着站起身,他苦着臉,雪白的鬍鬚都在抖動:“這……”
這下他哪裏還敢不盡心啊。
蘇培盛開解他:“您老人家在宮裏這麼多年還不明白嗎?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唄,只要您不怠慢着,那便怪不到您身上來,您說是不是……”
這就是給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了。
總不能真把夏太醫給嚇着了吧?
再有就是福晉這身子,確實也是不好的奇怪又突然。
蘇培盛心說這下不止是您夏太醫有得忙了,他怕是得比夏太醫更忙一些。
趁着主子爺看望福晉去了,蘇培盛讓福祿陪着夏太醫去開藥,他則是去找正院的管事太監王進忠問話了。
他找到王進忠的時間王進忠才從正院的小廚房出來,見了他王進忠從懷裏摸出一把脆棗。
蘇培盛沒客氣接過了,直接進入正題:“福晉近來、這幾個月有沒有收些外頭的東西,都用了些什麼……”
王進忠聽了這話露出哭臉:“蘇爺爺您這可問錯人了。這些事都是玉如那幾個大丫頭管着的,我哪裏知道啊。”
蘇培盛白了他一眼,還是又問了幾句。
沒一會兒,忽地聽見那邊兒傳出的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響。
蘇培盛把脆棗核一吐,連忙聞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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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進忠跟在他身後,不緊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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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裏四爺正和福晉說話呢。
如今福晉這樣四爺是不準備讓福晉這回中秋跟着去暢春園了。
眼下的福晉哪裏像是受得了顛簸的樣子。
福晉卻不肯,她想去的。
中秋佳節一家人團聚的日子,她若是不去,留在府裏,那算是什麼?
不說後院這些,便是妯娌們也能把她笑話死。
前頭有一個直親王繼福晉張佳氏被笑話便夠了,她沒病,她好好的呢。
只是四爺卻不容福晉選擇。
“弘暉今兒個被嚇着了,現在還沒醒。”四爺看着福晉的眼睛,沒有怪罪,只是陳述事實。
他沒告訴福晉,弘暉還沒回正院便發了高熱,這會兒另有太醫在看。
福晉一下子便失聲了,她張了張脣,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掀開錦被想要下牀。
“我要去看弘暉……弘暉……”她一下子便不再糾結於去暢春園之事了。
四爺按住福晉的手腕:“太醫說你驟然昏迷,不要走動。你先躺着,弘暉那裏爺已經讓太醫寸步不離地守着了。”
福晉動了動脣,失神時邊上的玉如和夏蟲早在四爺的眼神示意下把福晉扶回牀榻上了。
四爺沒再說話,自己也是靜靜思忖着。
約莫過了半刻鐘,福晉忽然抓住了四爺的衣袖。
她的手腕上還有先前倒下時撞出的淤青,她望着四爺的眼神帶着祈求:“爺,臣妾願意留在府上養身子,只求,只求爺把弘暉帶上,他是最敬仰您的,您帶上他一道去暢春園吧……”
福晉的手指因爲用力而有些發白,她說話時還有些哽咽。
四爺低頭看着她,看着自己的髮妻。
他微微卸力,盯着福晉:“福晉,弘暉的身子,同樣受不得顛簸……”
福晉搖搖頭,她咬着脣:“馬車裏可以墊上厚褥子,弘暉只是今兒個被嚇着了,養兩日便好了……”
她有一種執念,一種她既然不成了,那麼她的弘暉就一定得成的執念。
四爺看出來了,他沒動,良久。
“依福晉的。”
手臂上的力驟然一鬆,福晉連謝四爺也來不及,再次呼吸一滯,昏死過去。
正院裏又是一頓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