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溺亡”,嚇得在場衆人都躲開呂瑤身體遠遠的,她們一躲開,呂萍和許氏也終於可以正面看到呂瑤。
許氏緊皺着眉不說話,過了好半天才對身邊的宮人說:“煩請公公到大殿裏去見姚家大少爺叫出來吧。”
那宮人看了鳳羽珩一眼,見她點了頭,這才應聲而去。而呂萍則是盯着呂瑤的屍體愣了好半天,終於落了兩行淚來。卻也沒有大哭大鬧,只是同樣也對宮人們說:“煩請公公到大殿裏把左相呂大人也叫出來吧。”
另一個太監依然是看了鳳羽珩一眼,見鳳羽珩點頭,而後快步奔向大殿。
好好的一個月夕,誰也沒想到竟會出這種亂子,鳳羽珩問許氏身邊的丫鬟:“夫人與少夫人出事時,你去了哪裏?”
那丫鬟嚇得哆哆嗦嗦的,跪到地上說:“少夫人說荷塘邊風涼,讓奴婢到大殿裏把夫人留下的披掛給取來。奴婢依言去取了,回來就……就……”
鳳羽珩擺擺手,沒再多問,只踱步到許氏身邊蹲下來,關切地問:“大舅母可有覺得身子哪處不適?”
許氏嘆息着搖頭,又咳嗽了幾聲,這才道:“嗆了些水,到也沒有大礙。”說罷,又往呂瑤那處看了一眼,再小聲問鳳羽珩:“她真的沒救了?”
鳳羽珩點頭:“沒救了,早就沒救了。”
許氏沒再說什麼,對於呂瑤,她沒有半分同情,雖說姚家人人良善,可也都不是好欺之輩,許氏清清楚楚地知道今天自己的落水絕對不是一場意外,她是被呂瑤硬給拉下去的。而至於呂瑤爲何拉她入水,這到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
許氏沒有大礙,呂萍到也沒嗆着水,可她臉上的傷卻是十分猙獰,太醫們用了鳳羽珩給的消炎和止痛藥,但血卻如論如何也止不住。眼瞅着呂萍滿臉是血,那傷口似乎還越來越深越來越長,太醫們有些害怕了,終於壯着膽子不得不打擾鳳羽珩道:“郡主,這位姑娘的臉傷有些棘手,還忘郡主能夠幫着查看一二。”
鳳羽珩一皺眉,一邊轉身一邊跟那太醫說:“這位姑娘是左相府的大小姐,與那溺亡的姚家少夫人,是姐妹。”說罷,仔細去看那呂萍臉上的傷,看着看着,眉心再度深擰起來。
呂萍卻在這時開口勸了她:“沒事,讓這疤痕再大一些,才更好。”
鳳羽珩不聽她的話,伸手往傷口處按了去,呂萍疼得一激靈,卻聽鳳羽珩道:“毒蟲還在傷口裏呢,怎麼會這樣?這蟲子咬了人之後都不撒口的嗎?”她縱是個後世大夫,可越是在這古時生活得久就越是明白,有很多東西是後世醫學沒有辦法去解釋的,就像古人研製的毒藥,還有南疆人養大的蠱蟲,縱是給她時間也能利用後世醫術把人給醫好,可人命卻往往要耽誤在那些浪費掉的時間裏。她問呂萍:“你知道這種毒蟲的來歷對不對?”
呂萍點頭,“南疆人養的水蠱,咬了人之後直接留在肉裏,在傷者不察覺的情況下繼續撕咬,直到傷口擴散到不可收拾爲止。但這種水蠱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把它給摘出來,就沒事了。”
鳳羽珩點頭,再不多問,手下一發力,當機立斷地按向呂萍面上傷口。很快地,一條黑色的蟲子從裏面鑽了出來,四下看了看,最後盯準了鳳羽珩的臉蛋,就竄起來準備一口咬下去,卻不想,鳳羽珩猛地一側身,那蟲子撲了個空,卻還沒收住勢,直接衝着側前方就飛了出去。
這一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呂瑤的臉上,蟲子可不管是活人死人,讓它有了新的寄體它高興還來不及,哪裏還挑得了旁的。於是一口咬破呂瑤臉蛋,拱着身子就往呂瑤臉頰裏頭鑽了進去。
這一幕被太多人看到,人們皆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瞅着那蟲子在呂瑤的臉上作威作福,但呂瑤已死,覺不出疼痛,也沒有人願意爲個死人冒險去驅蟲,於是就任憑那蟲子撕咬,漸漸地,呂瑤的半張臉佈滿了傷痕。
到底是死人,血液不再流通,那蟲子吃了半張臉之後便沒了興趣,從皮肉裏拱出來準備找下一個寄體。而這時,鳳羽珩終於發了話:“把那蟲子抓住。”說完,隨手扔出一只小玻璃瓶,“裝到這裏。”
宮人們立即照辦,才從呂瑤臉上拱出來半截身子的蠱蟲被抓住裝到小玻璃瓶裏,人們隔着玻璃瓶去看,就見那蟲子似乎極不甘心,不停地把頭往瓶壁上撞,像是想要撞破瓶子跑出來。可惜,玻璃瓶結實,又豈是一只小小蟲子就能輕易撞破的。
鳳羽珩讓宮人把那瓶子拿好,而這時,乾坤殿的方向,左相呂松正腳步匆匆往這邊而來。到了近前立即有宮人把他往出事地點引,而呂松最先入目的,是呂瑤那毀了半張臉的屍體。
他怔在當場,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已經宮人在旁邊把事情發生的經過給他大概的講了一遍。而當呂松聽到“是貴府的大小姐呂萍跳下去救的人”時,不由得再度驚駭起來!
而這時,那還坐在地上靠在宮人懷裏的呂萍弱弱地叫了聲:“父親!”
然後就見呂松直接奔着呂萍就撲了過來,滿帶關切地盯着她的臉。而另一邊,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二女兒,則被他直接放棄。
“父親,女兒也是沒辦法,當時岸邊沒有會水的人,女兒再不跳下去救人,二妹妹水性好自是無礙,但姚家夫人若是出了事,咱們呂家可是擔當不起啊!”
呂鬆氣得真想抽這呂萍一巴掌,可他也知道呂萍說的是事實,姚家雖說官職品階不高,可在京中也確是無冕之王,若許氏真因跟呂瑤一齊落水而出了事,他們呂家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可是……可是呂萍的臉……
“父親。”呂萍的話還在繼續,“女兒只是奇怪,爲何好好的女裏突然會出現那種咬人的蟲子?那蟲子咬了女兒的臉,女兒的臉是不是……是不是就毀了?”
終於,呂萍爲了自己這張臉失聲痛哭起來,再不似之前那般從容淡定。而在人們看來,這纔是一個被毀了容的女子該有的表現,之前的呂萍,八成是被嚇傻了。可也有心細細膩的人聽出之前呂萍話裏的關鍵一句——“呂家二小姐水性好?”她看了一眼那死去的呂瑤,再問:“她水性好爲何不救着姚夫人自己游上來?還需要人去救她?我們到時,她倆可是在水裏泡了老半天了!”
這質疑聲一出,立即有人點頭表示同意,就呂瑤會水這一話題開始展下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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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松越聽臉越沉,再看了一會兒那宮人手裏拿着的裝着蠱蟲的玻璃瓶,他與南疆私底下走得極近,特別是這半年來,在八皇子的牽線下,與那頭派往京中的接頭人也有過幾次接觸,怎麼能認不出這種蠱蟲出自何處。呂松可不傻,早在聽說呂瑤是溺水而亡時就心有懷疑,這時,又豈能不明白這一出落水的前因後果。
只可惜,他算錯了呂瑤的最終心思,他沒想到呂瑤是想拉着許氏落水,藉着許氏之危引出鳳羽珩。他想到的是,呂瑤自小心高氣傲,特別是生母病故之後,就更是看不慣府上呂燕也成了嫡女,更看不慣呂萍那一張傾國面容。所以,在呂松看來,呂瑤設計這一出,就是爲了毀掉呂萍那張臉,這起事件,說到底是他呂家女兒之間的爭鬥,卻不想,兩敗俱傷。
他終於把目光投向那已死的呂瑤,卻是一臉的厭惡,作爲親生父親,他都恨不能上去踩呂瑤幾腳,可眼下這麼多人看着,他卻只能盡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呂瑤死了,呂萍的臉毀了,一下子,呂家的兩張牌,就這麼沒了。他恨,恨死了那個二女兒!
終於,姚家六子也趕到荷塘邊。六人一到這邊便衝向許氏,好一番關懷,待確定許氏沒事,又由姚書帶頭向呂萍表示了謝意,這一切做完之後,這纔將目光轉向呂瑤的屍體。
姚書並不傻,在往這邊趕時,已經聽宮人把這邊的事情講了一遍。此時再看到鳳羽珩冷眼站在旁邊,他便明白,這裏面一定是有些表面看不到的事情。
他走至呂瑤屍體旁,低頭去看她臉上的傷,再瞅了一眼呂萍,兩相對比,出自醫學世家的人一眼便認出傷勢屬於同一種。而這時,宮人也將那只裝着蠱蟲的玻璃瓶遞給了他,姚書看過之後,突然扭頭問呂松:“岳丈,呂瑤曾在月夕前日回了趟孃家,這蟲子乃南疆之物,想必岳丈應該給小婿一個交待吧?”
呂松冷哼,“本相能給你什麼交待?”
“就交待一下這蟲子的來歷!”姚書當仁不讓,“如果岳丈拒絕透露線索,也好,那就報官吧!”說罷,自顧地對身邊下人吩咐起來。
人們聽得真切,姚書吩咐之事,是叫那下人去請京兆尹到場,再由官差將呂瑤的屍體擡到府衙去,此案,公事公斷。
呂鬆氣得臉都青了,怒聲道:“姚書!本相把女人嫁給你,如今香消玉殞,你居然不請她的屍身回府,還要送到府衙?”
姚書卻是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轉而過去扶了許氏起來,溫和地道:“讓母受驚了,咱們先行回府,這場宮宴,過後就請祖父向聖上告個罪吧!”
說罷,姚家六子扶着許氏以及隨即趕來的秦氏和苗氏一齊往宮外走了去,呂鬆一口氣沒地方出就想上前把姚書再給抓回來,可卻見鳳羽珩往他身前一攔,朱脣輕啓:“左相大人,這一場親事,究竟是你錯算,還是你的女兒太不爭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