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染點頭,從冬天雪手裏把那盒點心接了過來,然後端到老夫人跟前,“我進宮去請安,正好遇着康嬪娘娘,她宮裏在試御膳房的新點心,說是用果子做的餡兒,很好喫,就託阿染帶幾塊兒給祖母嚐嚐。”
她將盒子打開,談氏也湊了過來,一見盒子裏只有六塊兒點心,當時就黑了臉。
“這小姑子也太摳了,給親孃送點心,就送這麼點兒?這夠幹什麼?夠喫一頓嗎?”
白鶴染心裏也是狠狠鄙視了康嬪一把,但面上還是得把場面圓回來,畢竟不想老夫人傷心啊!於是趕緊道:“二嬸,是御膳房做的,送到行雲宮總共也沒幾塊,我見姑母就吃了幾口,剩下的全都給祖母拿來了。”
老夫人連連點頭,“宮裏規矩大,人家給了可以拿,但人家不給你再去要,那就不好要了。唉,明珠她也不容易,總共才得這麼幾塊兒還想着我。”說到這兒,老夫人抹起了眼淚,“可憐我的明珠早早的進了宮,一進了宮就沒有自由,她出不來,我進不去,母女兩個生生就分開了。好在現在有阿染,阿染啊,往後你多去看看你姑母。”
白鶴染心裏又把白明珠罵了個八百遍,但面上還得點頭應下來,“祖母放心,阿染會的。”
老夫人點點頭,伸手捏了塊兒點心放到嘴裏,“好喫,真好喫,這新鮮果子做成餡兒一點兒都不膩,酸酸甜甜的,讓人喫一口就放不下來呢!”她說着又把盒子推給談氏,“你也喫。”
談氏搖頭,“我就不吃了,一共就這麼點兒,是小姑子的一片心意,母親自己留着喫吧!”
白鶴染此時已經在吩咐默語把其它的東西都放下,然後再道:“姑母還拿了不少禮,但都不是可以現成喫的,回頭祖母慢慢看。”說罷,又對談氏說:“今兒過來得急,也沒有什麼準備。本來想着過兩日再來看祖母和二嬸的,沒想到遇着了姑母,趕上了,就來了。二嬸身子重,想來胃口也特殊,阿染不知道二嬸愛喫什麼,掂量許久最後卻是什麼也沒買。”
談氏倒是不在意這個,畢竟白鶴染算是她和肚子裏這孩子的救命恩人,當初在國公府祠堂裏鬧騰那一出,要是沒有白鶴染,她這個孩子都保不住了,怎麼可以計較禮不禮的。
於是連連擺手,“阿染你不用跟二嬸客氣,咱們都是一家人,用不着整那些個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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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興武也粗聲粗氣地道:“你二嬸說得對,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阿染你甚少登門,今兒既然來了就別急着走,在這兒吃了飯再回去,二叔這就叫人備午膳去。”
白鶴染趕緊攔他:“二叔別忙,我是真的有事,不能留着用午膳。”她一邊攔着白興武,一邊將西邊無岸海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表明了自己再過幾日就要動身去青州,這幾天都要爲出行做準備,忙得不可開交。
白興武也無奈了,這是真有事兒,不是不願意留下來喫飯,便也不多讓,只囑咐她出門在外萬事小心,多帶些隨從。到了青州府更得警醒着,大嘯不是鬧着玩兒的,可不能爲了救人再把自己也搭進去,自己的命纔是最要緊的。
一時間,老夫人跟談氏也一起叮囑她,談氏甚至都要給她預備乾糧了。
白鶴染趕緊起身告辭,她是實在招架不住這個,只在臨走前將一張銀票塞給了談氏,告訴她:“小堂弟出生時我估計是趕不回來了,這個算是我給小堂弟賀喜的禮金,二嬸先替小堂弟收着。待我從青州府回來,這一路上一定多買些好玩的玩意給小堂弟留着玩。”
談氏沒顧得上銀票,因爲白鶴染一口一個小堂弟把她給驚呆了,“阿染,你說我這肚子裏懷着的是個男孩兒?真是個男孩兒?”
白鶴染笑着點頭,“二嬸放心,不會錯。”
“太好了!”談氏簡直樂開了花,“先前有大夫說過是男孩兒,我沒敢信,但這回阿染你說了,那我就信了。太好了,終於能有個兒子了。”
談氏說這話時,下意識地往廳堂外頭瞅了瞅,聲音也壓低了下來。這讓白鶴染想起白千嬌,當初似乎就是因爲談氏肚子裏這個孩子,被白花顏挑撥,兩人才打了起來。
如果談氏真的生下個兒子,怕是那白千嬌的心情會更不好吧?這種情況應該及時疏導,否則很容易讓那個女孩的心裏產生扭曲。
於是她善意提醒:“二嬸,兒子是好,但女兒也是貼心的小棉襖。”
談氏連連道:“我明白,都明白。”
樂呵呵地被送出小白府,見馬車行遠,談氏這纔看了一眼手裏的銀票,眼睛瞬間瞪大。
一千兩,這出手還真是闊綽,不過她也明白,只是生個孩子人家不可能送這麼大的禮,主要還是因爲老太太住在這邊,是謝她們照顧老太太的。
白鶴染下了馬車後,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默語問她:“小姐是不是覺得替康嬪辦這一趟事情,挺有壓力的?”
白鶴染點頭,“是啊,睜着眼說瞎話,怎麼可能沒有壓力。幫她送六塊點心,我自己還得搭進去點兒,怎麼想都虧本。不過好在也沒送給外人,給祖母的,多少都不算多。”
車廂外,馬平川揚聲問道:“小姐,咱們去哪兒?”
她想了想,“先回家一趟,我取點東西,然後咱們再到尊王府去。”她要去看看江越,也有些日子沒去看了,至少在走之前得留下足夠的藥。
只是誰也沒成想,就在白鶴染回府拿了藥再出來時,小白府的馬車卻急匆匆地趕到了國公府。趕車的人一見了她立即就衝了過來,面色焦急地道:“二小姐,您快去看看吧,老夫人似乎是中了毒,怕是……不太好了。”
“什麼?”白鶴染大驚,“老夫人怎麼會中毒?”
“奴才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老爺只吩咐奴才過來請您,好像說是那點心喫的。”
白鶴染的眉心立即就皺了起來,當下也顧不得多想,帶着默語和冬天雪就上了馬車,同時吩咐送她出來的迎春道:“去通知老爺立即到二爺府上,就說老夫人出事了。”
迎春轉身就往府裏跑,白鶴染卻又吩咐默語:“你別跟着我了,快馬去今生閣,請四小姐送你進宮去見皇后娘娘。就說家裏老夫人出了事,請皇后娘娘同意康嬪出宮探望。”
默語亦立即下了車,直奔馬廄。
好在因爲要去看江越,藥箱是帶着的,一行人上了馬平川的車,小白府的車在後頭遠遠跟着,但跟了沒多一會兒就跟丟了,因爲馬平川的車趕得實在是太快了。
刀光跟馬平川一起坐在車廂外頭,半路上就忍不住掀了簾子跟裏面說:“屬下怎麼想都覺得那康嬪的點心有問題。不過屬下沒隨主子進宮,當時是個什麼情況也不瞭解,主子好好想想,那位康嬪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舉動。”
冬天雪卻是問道:“小姐既然叫默語進宮去請康嬪,是不是也覺得那點心有問題?”
白鶴染搖頭,“不好說。現在沒見着祖母,也不好妄下定論。不過如果真是中毒,我也不排除康嬪的嫌疑,只是……”她擰緊了眉,“點心是我帶出宮的,也是我給老夫人喫的,這中間有一個很重要的環節,就是點心經了我的手。如果康嬪否認,那麼嫌疑就在我身上。”
“卑鄙!”冬天雪氣得直翻白眼,“老夫人可是她親孃,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就說麼,怎麼可能女兒給娘送禮只送六塊點心,敢情就是這六塊點心也有貓膩。可是她這是爲什麼?就算母女感情不深,也不至於下這種黑手啊?還是說,她是衝着主子來的?”
冬天雪覺得自己猜對了,白鶴染也覺得她猜對了,不由得嘆了一聲,“看來我在宮裏拒絕幫六公主說話,是得罪了那位姑母。”說到這裏,眼中無奈收斂,漸漸換成凌厲之色,“但是不管爲什麼,她都不該把手伸向老夫人。這件事情不是她做的也就罷了,若真是她做的,我不會放過她。栽贓陷害於我,不可活,毒害我的祖母,更不可活。”
冬天雪看出自家主子眼中的厲色,知道主子這是真動了氣了。可是就算動氣,真的能讓康嬪不可活嗎?她心裏輕嘆,並不看好白鶴染真的能把康嬪怎麼樣。畢竟還有個老夫人在呢,經過剛剛在小白府裏見到的白老夫人,聽到白老夫人對女兒的維護和思念,她覺得就算是白明珠下的手,老夫人也不會同意白鶴染替自己報仇,甚至還會替康嬪求情。
她能想到的問題,白鶴染又如何想不到?說心裏話,但凡能夠幫着康嬪把這份母女情份給保護下去,她都會幫一把手。不是爲了康嬪,只是爲了老夫人能夠得一個心寬的晚年。
可惜,光是她有心維護又有什麼用?做女兒的都把黑手下到親孃身上了,這份親情還要她如何去圓?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她看到李嬤嬤正等在府門口,一見到來人當時就眼圈兒一紅,快步上前急道:“二小姐終於來了,快進去看看吧,老夫人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