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寧冷冷地掃過去,李良晟卻說了一句人話,「論製敵,論戰術,本帥遠不如陳監軍。」
瑾寧都懶得跟他說,只看著靖廷,「你決定這樣嗎?」
靖廷攤開輿圖,道:「按照之前探子刺探到的行程,如今鮮卑大概是行到霍山鎮,我若此刻帶兵趕去,會在黑水鎮一帶與鮮卑軍遇上,黑水鎮一帶山高林密,行軍困難,有利於我軍設伏,若打散之後,在山中作戰,我們也不至於一時半刻落敗,至少能周旋個數日,如此,便可為歸州換幾日的時限,我會儘力拖延,等待大軍救援。」
「但是,始終兵力強弱懸殊,便是設伏,怕也抵不住鐵騎錚錚。」瑾寧擔憂地道。
靖廷溫聲道:「我很有把握,你且放心。」
瑾寧想了想,道:「不,要不還是我去吧,你留在歸州應付北漠軍,你擅長打快攻,而我擅長打遊擊,我去攔截比你更合適。」
「不行,你去太危險,我已經決定!」靖廷斬釘截鐵地道。
陳國公也看著她道:「你們都不去,我去吧,你們二人聯手,先挫北漠,再殺去黑水鎮支援,就這麼決定。」
靖廷還想說,陳國公已經對李良晟道:「大元帥,此事就這麼定了吧。」
李良晟卻不願意,「不是本將信不過國公爺,而是你久沒上戰場,你若領兵去攔截,那等同是去送死,本帥建議讓陳監軍去,他久經沙場,經驗豐富,是最有勝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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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三文聽了這話不高興,淡淡地道:「久沒上沙場不意味著不會打仗,靖國候爺也許久沒上沙場了,難道大元帥也認為他不會打仗嗎?」
李良晟瞧了靖國候一眼,他對靖國候總是有幾分敬畏之心,如今見他眸光銳利地掃過來,一時訕訕地道:「本帥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事關重大,還是讓陳監軍去為好。」
瑾寧見他一味地使開靖廷,倒像是有所圖謀似的,更不能如他所願,不過眼下不能再討論,他在這裡胡攪蠻纏,也討論不出什麼來,便先應了下來,「那好吧,就這麼決定了。」
陳國公要去,本是為了瑾寧,如今見她不用去,自然就不爭取了,女婿哪裡有女兒要緊?
且若論勝算,確實還是靖廷有勝算一些。
不過,陳國公會這樣想,其實是對兩人都不大了解。
瑾寧說得對,靖廷是適合打快攻,他總是有這個魄力,能領導將士跟著他一塊拚命。
而瑾寧會更靈動一些,適合打遊擊,且她勝過多場以少戰多的戰役,她去攔截的話,機會反而會比靖廷大一些。
李良晟以為瑾寧讓靖廷去攔截,當下就放了心。
殊不知到了晚上,瑾寧去了他屋中找他,強行要求他調派三萬兵馬,她連夜出城去攔截鮮卑大軍。
李良晟自然是不同意的,可瑾寧把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逼著他拿兵符去調派軍士。
李良晟恨恨地道:「看那陳靖廷也不過是膽小之輩,白天裡答應得好好的,到如今不還是改變主意叫你去冒險?你跟著他作甚?」
瑾寧冷笑,「你不要廢話,我給他下了葯讓他昏睡,是我自己要去的,且我與他誰去都不打緊,不用你去就成。」
李良晟彷彿是大受打擊,瞪著她道:「我在你心裡,莫非就這麼貪生怕死?」
瑾寧不與他廢話,「兵符給我。」
李良晟看著她,眸色涼薄,「我不會給你,除非你帶著我一起去。」
「你有傷在身,不宜前往。」瑾寧拒絕。
李良晟慢慢地俯下來,把包紮在腳上的紗布拆去,「我傷勢並不嚴重,不夠是扭傷了一些。」
瑾寧冷冷地道:「既然只是扭傷,為何大夫說你的腿斷了?」
李良晟慢慢地把腳踝纏好,淡淡地道:「是我命令大夫這樣說的,傷筋動骨起碼百天才能好,如此我便可不參與這場戰事。」
瑾寧看他的眼神,充滿了輕蔑與失望。
李良晟抬起頭看著她道:「每個人都怕死,我怕死就不行嗎?我並不願意來打仗,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不是武將的料,若不是你一直在我身邊,我不可能打贏任何一場戰事,我也沒今日的名聲。」
瑾寧很是不耐煩了,「你說這些做什麼?於如今戰局有幫助嗎?我並不想在這裡與你重提舊事,你是大元帥,調兵遣將是你的本職。」
「我可以派兵,但是你必須帶著我去。」李良晟道。
「你不是怕死嗎?我此去,九死一生,你還不如繼續裝傷留在這裡,兩邊打死都和你無關了。」瑾寧生氣地道。
「我要去,就這個條件,你若願意浪費時間與我周旋,我也不在乎。」李良晟閑閑地道。
瑾寧氣得發嗆,可迷藥迷不了靖廷太久,若等他醒來,她便不能帶兵去攔截鮮卑了。
她最終只得同意李良晟的要求。
連夜與陳國公等人交涉,終於徵得他的同意,在帶兵出去的時候,陳國公叮囑了一句,「事事小心!」
瑾寧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站在城牆底下,高大的身影投在城牆上,有些微微地顫動。
她默默點頭,然後翻身落馬跪在地上一拜,「女兒拜別父親!」
陳國公眼底濕潤,哽咽地道:「起來!」
瑾寧揚袍上了馬,策馬帶兵遠去,此去,怕是是父女之間,永遠不可再見了。
夜空漆黑,往黑水鎮的官道上渺無人煙,附近村莊的房屋早就被戰火摧毀,沒什麼人住了。
一路馬蹄聲震天,夜風颳得臉面生痛,吹得眼睛發紅落淚。
李良晟一路策馬追上來,也默不作聲,只是與她並肩走著。
瑾寧心裡頭對他充滿了厭惡與仇恨,並不願意搭理他半句,帶他出來是情不得已,但後來想想帶了他去也好,如今城中便由靖廷指揮,他再不能阻止乾預。
靖廷睡到下半夜醒來,身邊空落落的,伸手一摸,只摸到一封信。
他整個人都醒來了,跳起來摸黑點了燈,看到是瑾寧的留書。
讀罷,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便把信往懷中一塞,披了戰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