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息進來時,她正靠在牀上,也正努力微笑着,想給他看到一個好點的狀態。
可那人總是很容易窺察到別人的內心,只往屋裏走了兩步,便輕聲開口說:
“要是累就躺下,別坐着。在我面前你不用強撐最困難的時候都熬過來了,現在做這樣子還有什麼意義。”
一番話,讓喬季卡再沒信心強裝下去。坐直的身子一下就彎了下來,然後再輕輕地往下滑了滑。待宇文息到她身邊時,人已經縮回被子裏。
他看着好笑,便伸手來替她重新調整到一個舒服點的姿勢。喬季卡說了聲:
“謝謝。”
宇文息捏着被子的手卻頓了頓了,但很快便調整過來。然後若無其事地說: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你在我家住了半年,我又不是第一次照顧你。”
這話喬季卡沒接,就那麼不尷不尬地扯了一下嘴角,然後就不再出聲。
到是宇文息又主動開口,沒再提什麼過去,只是跟她說:
“西門美還被關着,是夜親自選的地方。她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了這事你怎麼看”
喬季卡本來微閉的眼一下便睜了開這麼多日子了,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提起西門美。就連葉霜與她說毒癮的時候,都很小心地沒有提到過這個名字。
其實她也沒有他們想像的那樣脆弱,不會一提到某個人的名字就會有異樣的情緒發作。
而之所以誰都不說,或是之所以這個口要宇文息這樣的人來開喬季卡靜默了半晌,然後便覺得,那說應該是因爲他們兄弟幾個都想要讓她心中的憤恨在時間上有一個緩衝。拖得久一點,人就會冷靜下來,而不會像最開始那樣失去理智。
“是怕我太生氣了,想讓百里夜殺了西門美嗎”她扯了扯嘴角,想擠個笑出來。可當面對西門美和她的所作所爲時,喬季卡發現,笑,已經成了不太可能的行爲。不能笑,便只有輕嘆,再道:“我沒那個力度我從不認爲自己的一句話就可以讓夜動手去殺了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且不提如今是不是法制社會,單從情義道德來講,夜若爲了一個女人去殺了一個朋友,那也不會是一件有多英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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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時,她很注意地觀察着宇文息的表情變化。其實是很想看到他聽自己說不會讓百里夜去殺西門美時的反應
可惜,在這個超凡的男人面上,什麼都看不出。似乎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上一下不管是表情還是眼神,還是跟剛進來時沒有一絲出入。
喬季卡輕嘆,自己認輸。半晌,再道:
“放她一次吧不是我仁慈,也不是我怕她。我只是成全你們之間的兄弟情份,不想因爲我一個外來人,而把原本很和諧的一個局面給攪得亂七八糟。那樣我會有負罪感。”
這話說完,女子隨意地揚了揚手,表示不願就此事再發表任何意見。而後話鋒一轉,竟是說:
“宇文息,怎麼辦,我不但沒去得成瑞士,還把你告訴我的那串口令給忘了”一邊說着一邊敲敲自己的頭,“我這腦子本來挺好使的,可經了這一場事,好像有一些東西就會有些模糊。比如說那串口令,我是真想不起來它是什麼。”
宇文息沒想到她還在糾結這個事,不由得一下失笑。那笑容正好映上照進牀來的陽光,是那麼和煦,那麼惹人想多看幾眼。
“忘了好。”他說:“反正你也再用不上,到不如把一切都忘了。不是我心疼錢啊你若要錢,隨時都可以給你只是覺得現在有夜在你身邊,這纔是最重要的瑞不瑞士的,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喬季卡也笑了一下,很開心地說:
“能看到你在笑,真好宇文息,你實在是個好人。”
這怎麼聽都像是誇讚的話,卻讓宇文息心裏起了一陣傷感。
“好人有什麼用,幫不了你,又害你受苦。我這個好人當得實在是有失水準。”
喬季卡搖頭,說:
“沒事只要我人還活着,那些苦就已經是過眼雲煙。它跟我從前所受的那些比起來,實在也算不得什麼。對了”她再問:“你跟夜怎麼辦剛纔我勸他不要怪你,可他好像”
“好像很失望,是吧”宇文息主動把話接過來,言語中盡是無可奈何。“我們四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皇甫和西門有時會說些無關痛癢的假話,但我卻從來沒有。別說是跟夜,就是跟別人,我要麼不說,但只要開口,事必屬實。可惜遇了你,我不得不把一個一個的謊從自己嘴裏扯出來。騙了很多人,也騙了夜。季卡,其實我也挺累算了,不說這些。總之我跟夜的事你無需擔心,男人之間的事情很容易解決,大不了我以後不再見你,他也就沒有那些個鬱結了。”
這話說得容易,可聽在喬季卡心裏,卻又像有一把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割肉一樣。
明明熟悉的人,爲什麼要永遠不見
“若真不見,我會想你。”她實話實說,沒有一點嬌情。喬季卡一直都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做爲朋友來講,沒有人會比宇文息更稱
職。
“想就想吧”他說:“知道你會想我,我這心裏多多少少也能好受一點。”
伸出手,想要像從前一樣再去揉揉她的發。可手剛伸到一半就怔怔停住,然後頓了頓,再收回來。
他知道,如今,已經不可以再把這個女人當成是躺在他家裏病牀上的那一個了。
朋友的妻子,她到底是朋友的妻子啊
男子起身,自顧地甩了甩頭,然後也不打招呼,徑直就往門口走去。
卻又在手已觸到把手時停了下來,沒有回頭,只揚聲說:
“你可一定得過得好也不枉我救你一場”
三個月後,喬季卡終於好了起來。
不但毒癮盡除,就連身體看起來也比從前好了許多。
百里夜說她好像是胖了點,這對喬季卡來講實在是一個很好的消息。
她已經有太多年沒有長過份量,體重只減不增,若是臉上不塗些化妝品總會讓她看起來像是營養不良的模樣。
這幾個月她一直住在洛杉磯,這裏的確如百里夜所說,氣候好,空氣好,很養人。
但只在家裏養着還不行,待她全好,百里夜終於做了一個於喬季卡來說有點新鮮的決定出海
海,是洛杉磯所臨的太平洋東側聖佩服德羅灣
船,是百里家的豪華遊輪
大船起帆的那一刻,喬季卡站在圍欄邊上吹着海風,突然就想起一句話來。
想着想着,便控制不住地輕笑出聲。有雙手臂從後攬過,輕鬆地環住她的纖腰。同時,有“嘖嘖”地聲音傳出,只聽那手臂的主人說:
“還是太瘦了點兒,你看,我一只胳膊都沒用完,就能把你環住了”
喬季卡撇撇嘴,回他說:
“女人若太胖,男人都是會不喜歡的”
“胡扯”他輕敲她的頭,“你可以撒了歡兒的胖,我不嫌棄”
一剎間,喬季卡就覺得自己像是正在戀愛中的小女子。沒有那什麼勞什子契約,她跟他就是最普通的男人和女人。
她在心裏說服自己,就先忘了吧就在海上,先忘了那些是是非非,先忘了那些當初和以後。
她想戀個愛,跟自己一直就暗戀的這個男人。哪怕這趟出海回來就要打進十八層地獄,那也是值得。
百里夜自是不知她這份心思,只對她之前的那幾聲笑感了興趣,再問:
“你剛剛笑什麼”
喬季卡樂呵呵地答:
“以前就聽說過那麼一句話,叫窮玩車,富玩船你是大富之人,所以家裏有船。”
百里夜也失笑,扯了扯她的臉蛋回着說:
“你到是挺會應景”邊說着邊拍拍圍欄,再道:“喜歡嗎要是喜歡,以後就多帶你來海上玩玩。”
喬季卡狠狠點頭她是真的喜歡因爲在這大海里,四處無人,除了一個根本不用去管的開船的人,好像這世界上就只剩下她跟百里夜兩個。
這種感覺是在喧囂的都市中所感受不到的即便是在人少的洛杉磯也沒有如此深刻的體會。
她很珍惜,甚至希望這一次航行永遠也不要結束。
大船破浪而行,漸沒多久,便看不到岸了
喬季卡的心情更好,一轉頭,指着那已經遠去得無影無蹤的碼頭跟百里夜說
“你看我們終於離開了我們現在在海里我的世界只有這一片海,這有多好有多好”
她一邊說,一邊就在這船上轉起圈來紗裙被海風吹得四下飛散,她也不管那些,就是伸着手臂不停地迎風而舞。那樣子就像一個小孩,一瞬間,竟是讓百里夜看到了她許多許多年前喜歡喫冰激凌的樣子。
到底是圈轉得太多容易頭暈,最後一次,喬季卡一個咧斜,人直奔着百里夜這邊就栽了過來。
他聳肩而笑,伸手就把面前快樂的小女人給接住。
卻不想,她力道太大,竟在一拉扯之下把他也帶着一起跌在了船板上
百里夜儘量把她託在自己身上,以免讓硬實的船板傷了她。但在陽光下,喬季卡的鼻尖就這麼與他相觸女子睫毛上似有些淚滴,被嬌陽照得就好像一顆顆珍珠,晶瑩剔透。
他有些晃神,攬過她腰的手臂下意識地就更緊了些。這樣一來,喬季卡整個兒人便與他貼得近。百里夜目光一偏,剛好落及她的衣領。在那裏,有兩團圓潤正因擠壓而變得更加飽漲。
喬季卡似意識到這點,不由得臉頰通紅,想要起身,卻怎也掙不開他緊攬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