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修閉了閉眼，緩下心底波瀾萬丈的思緒，然後看着搶救牀上面容蒼白到看不出一絲血色的女孩，沉聲說了句謝謝。
送到高級病房後，醫生又交代了一些基本情況和注意事項，並建議林汐多留院觀察一陣子，就離開了病房。
林汐還在睡，安靜的病房裏，是死一般的寂靜，好像連她微弱的呼吸聲都快要聽不見了。
陸承修拉開椅子，在她牀邊坐下，深邃複雜的目光落在她纏着紗布的手腕，久久未動。
她不止一次的告訴過他，要和他兩清。
但他一直以爲他可以留住她，只要他一如既往的愛她，保護她，把她捧在心尖疼愛，她總有一天會被自己感動。
可她如今的決絕告訴他，或許他們的婚姻，真的已經走到了盡頭。
怎麼辦，他不想放開她。
死也不想。
齊川一直等在病房門口，見陸承修進去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出來，只好輕輕敲了敲門。
陸承修聽見敲門聲，俯身在女孩額頭落下一吻，又仔細幫她掖好被子，才轉身走出了病房。
“什麼事？”
齊川看着病房門被關上，才輕聲開口，“先生，林先生今天中午的飛機到豐城機場，您看，是把他接到山莊還是？”
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陸承修身後的病房。
心裏不得不感嘆夫人的縝密心思，把一切後路都安排好了，簡直要把先生逼的退無可退。
陸承修心下嘆息，“接過來吧，林霆若是問起來，不必瞞着。”
齊川遲疑了幾秒，才說了一聲，“是。”
……
林汐醒過來的時候，渾身是抽筋挖骨的疼。
從手腕的位置延伸到心臟，再沿着血液和神經到身體每一寸肌膚，疼痛鋪天蓋地的襲來，好像沒有一處是好的。
病房沒有拉窗簾，濃烈的陽光從玻璃窗外射進來，金黃色的光暈跳躍在地板上，形成深淺不一的色調。
林汐又閉了閉眼，待到眼睛適應了光線，才重新睜開眼睛。
陸承修長腿交疊，坐在牀邊的椅子上，修長的指骨間夾着一根沒點燃的煙，深邃暗冽的雙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底是一望無際的黑，平靜的可怕。
“醒了？”
林汐沒有迴應，把腦袋轉了過去，或者說，她不知道還能跟他再說些什麼。
這一生同他該說的話，該走的路，好像都已經到了盡頭，實在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可能和必要了。
“林汐，你告訴我，這場自殺，你準備了多久？”
他喊了她的名字，不再是“囡囡”或者“寶貝”，而是不帶任何感情的，清清楚楚的“林汐”。
語調中的冷淡和疏離已經溢於言表。
林汐扯了扯脣角，扯出一個無力的笑。
其實早該如此。
錯位的，錯身份的感情，總有一天要歸位。
“我說過，要你放了我，”她喉嚨嘶啞的厲害，出口的嗓音把她自己都驚了一驚，但仍是強撐着說了下去，“是你逼我的。”
“呵……”
陸承修冷笑了一聲，低頭從褲袋裏掏出打火機，快速點燃香菸後，狠狠吸了一口，犀利的視線隔着繚繞的煙霧，看向牀上蒼白羸弱的女孩，“那麼肯定我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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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汐，離開我以後你打算去哪，回華國？想沒想過你是我陸承修睡過的女人，以後誰敢要你，嗯？”
林汐深吸一口氣，喉嚨口疼的厲害，“這是我的事，就不勞陸先生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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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修，如果你不想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現在就簽字離婚吧。”
陸承修將菸灰點進桌上的菸灰缸，又湊近嘴邊深深吸了一口，似笑非笑，“威脅我？”
林汐沒回答，疲累的閉上了眼睛。
她不想解釋，也已經解釋不動了。
“我只要小羽，其他什麼都不要，”她聲音很輕，輕到快要被窗外的風聲掩蓋，“希望你能理解一個母親的心情，可以把小羽讓給我。”
女孩越說越輕，可能真的是太累了，說到最後，幾乎用的是氣音。
她本來就瘦，從出月子到現在，卻好像更瘦了，病號服穿在她身上，顯得異常的寬大，甚至給他一種，風吹過來就能把她吹走的感覺。
病房裏是長久的靜默。
陸承修沒有說話，林汐等了幾分鐘，都沒有等來他的回覆，洶涌的睏意又沉沉襲來，她有些撐不住了。
就在她快要睡過去的時候，身後的牀墊傳來一陣塌陷感，她聽見男人極低的一聲嘆息，緊接着她的肩膀被輕輕扳了過去，迫使她不得不面對着他。
陸承修俯身下來，單手撐在她身體一側，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非要這麼跟我犟着？”
林汐咬着脣，別過視線，纔沒有讓眼底的溫熱涌上來。
“我沒有和你犟，陸承修，你是因爲江泠才選擇的我，不管你現在心裏怎麼想，就衝這一點，我心裏永遠也過不去，除了離婚，我們之間沒有第二條路。”
她說的堅決，沒有任何猶豫的語氣，讓陸承修又低下頭笑了一聲。
男人夾煙的大手緩緩擡起，撫摸着她光潔的額頭，挺翹的鼻樑，再到那雙柔軟的紅脣，最後停留在她顫動的鎖骨上，不輕不重的摩挲，“誰說沒有第二條路？如果我把你關起來，派人二十四小時看着你，你不就可以陪着我和小羽一輩子了？”
林汐大腦轟的一聲，突然一片空白，驀地轉過眼睛看着他，彷彿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不相信？”
陸承修臉上的表情很沉靜，卻也有着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洶涌，“囡囡，看來是這些年我把你保護的太好，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惹怒了我，會有什麼下場？”
他的手上用了力度，林汐疼的皺眉，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呆呆的望着他，很快凝聚起大片的水霧。
她當然知道惹怒他會是什麼下場，但她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林汐身體僵了一僵，壓抑的深呼吸，“你敢這麼做，我寧願和你魚死網破也絕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