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是先去了正房,沒見着人便從遊廊下繞到了書房來,見兩個丫頭都守在外頭便知李沈嬌是在書房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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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門口的秋壺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了,只是四爺身後的蘇培盛卻衝着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邊上的秋瓷又拉了秋壺一把,秋壺下意識地回頭,四爺卻已經徑直越過她們往書房裏去了。
瞧着秋瓷那樣,秋壺無奈:“梅子酒才端進去呢。”
秋瓷這纔想起來還有這麼一茬,她哎呀一聲……自家主兒的酒量她們是清楚的……
原以爲今兒個主子爺是要歇在宋格格院裏的,她們這才端了梅子酒進去的。
“不過方纔熱酒時聞着那酒倒是不醉人的樣子的……”秋瓷默默吞嚥唾沫。
兩個丫頭在外頭俱是懸着一顆心。
書房裏頭有小路子臨了搬進的炭盆,倒不冷,只是四爺走進去的時候靜悄悄的。
書房無聲對於四爺倒是常事,他心裏猜着李沈嬌這會兒會是在看書還是在安睡,夜裏看書傷眼睛,不過按着李沈嬌那性子,這會兒怕是伏在桌前安睡呢。
等明兒個起來又不知道誰要抱怨說脖子痠疼了。
四爺放輕了腳步,眼裏也藏了幾分笑。
繞過屏風又轉了個彎,四爺一走近便聞到了淡淡地酒氣,他掃了眼,瞥見桌上還冒着氣兒的酒。
李沈嬌並沒有如四爺所料趴着桌上安睡,而是以一種不大規矩的姿勢睡着,書卷擋住了李沈嬌的臉,四爺幽幽嘆了口氣。
再一低頭,李沈嬌的一只鞋履還在跟前,鞋履上的一串碎珠子還不大齊全,看着鞋面上的痕跡便知是柿子的傑作。
再看李沈嬌懸在半空的腳,襪上繡着祥雲花樣,淺淺淡淡地,只是應景兒顯得不太單調,衣裙半遮半掩着,一點兒也沒露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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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忽地蹲下身去,這下四爺才能隱約看見一點白膩。
這是個不大君子的姿勢,四爺低頭不再去看。
和先前在宋氏那裏比起來,明明李沈嬌什麼也沒有露出,反倒讓他……讓他難以忽視,一秒也不想錯開。
喉結滾動,四爺拾起地上的鞋履,他鮮少做這樣的事兒,只是他很小心,一點一點兒地,像是在對待什麼珍寶一般。
等穿好那一只鞋履,四爺站起身時居然覺得有些腿麻,他拉了邊上的圈椅坐下,又微俯身拉了拉毯子。
四爺沒叫醒李沈嬌,只是學着李沈嬌向後靠着身後的椅背,半晌,四爺忽地又直起身喝了杯桌上的梅子酒。
是熱過的,並不辛辣,但卻也不算太甜膩,很清爽的滋味,熱過之後又帶着一陣暖,是李沈嬌會喜歡的滋味,四爺喝了一盞便沒喝了。
他才走了多久,揹着他李沈嬌就熱起酒來喝了。
明明不想他走,卻不張口。
四爺望着空掉的酒盞,又好氣又好笑。
他到了宋氏那裏聽府醫說了便知道並不是宋氏故意的,這兩年宋氏乖覺了不少,有些像她當初剛入府的時候。
宋氏當初剛入府的時候……
宋氏是四爺身邊頭一個伺候的人,情分自然是有的,該給宋氏的體面四爺這兩年也並沒有少過,只是情分是不一樣的。
從前或許確實是有不同的情分,如今似乎那點少年時會惦記的情分不知在何時就煙消雲散了。
那樣的情分,四爺也落在過福晉身上。
福晉、宋氏身上他曾經都是有情的,並不多的情分。
只是如今……
四爺擡手,兩手並用摘掉了李沈嬌擋臉的書卷,李沈嬌沒被驚醒,只是眼睫微微顫動。
四爺將書卷蓋到自己的臉上,這下也無人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了。
他的情,都給了別人了。
四爺從前沒少聽李沈嬌講話本里的荒謬傳奇,但這兩年四爺的書房裏其實偶爾也會出現兩本閒書,只是無人發覺。
四爺偶爾實在是累了、倦了便會翻出來看看當個消遣。
只是他看倒是不如李沈嬌說給他生動有趣。
不過話本子裏講的那些,四爺如今倒是能理解一些了。
比如那些情愛,四爺難得不覺得俗套可笑。
四爺想,他對李沈嬌是有情的,還是獨一份的。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起的,但四爺也是心甘情願的。
四爺脣角漸漸勾起,眼睛才閉上沒一會兒,眼前忽地微亮,即便是闔眼也能發覺的亮。
約莫過了兩秒,眼前忽地又暗了下來,溫熱的觸感貼在眼皮上。
四爺沒動,笑意未掩。
“誰家賊人這樣大膽,敢闖郡王府側福晉的書房。”李沈嬌的聲音聽着惡聲惡氣的,嗯,還挺兇的。
四爺還是不說話。
李沈嬌便繼續道:“說,你是來做什麼的,圖財還是圖……色?”
最後一個字被李沈嬌給拉長,四爺聽出了李沈嬌沒掩飾住的笑意。
捂在他眼睛上的手這會兒還在微微發抖,李沈嬌自然說着說着便忍不住笑了。
她演不下去了正預備收手,四爺卻忽地摸黑鉗住了她的手腕。
“小人不爲財……”四爺的聲音不知是不是因爲喝了酒,有些醇厚,還有些醉人。
不爲財,那就是爲了色了?
這可不是平日裏那個一本正經的四爺會說出來的話,李沈嬌這下是實在忍不住了,樂不可支地收回手。
四爺“重見光明”,入目便是李沈嬌的笑顏。
李沈嬌快笑得直不起腰了,等被四爺拉着站穩了纔想起來正事兒。
“宋格格那裏還好嗎?”李沈嬌問了句。
四爺說是扭傷了,就沒別的了。
李沈嬌是沒想到四爺會折返的,只是其中緣由她自己就琢磨不出來了,她問了一句,四爺既然沒有說的意思她便不好再往下問了。
天知道方纔被燭火晃醒瞧見身側的四爺時她有多驚嚇,她險些以爲是在夢中,但她又覺得不是。
等她擡手觸及四爺的體溫後,她才真正確定,四爺還真回來了。
有點兒……沒想到。
四爺就看着李沈嬌站在他跟前發愣,他又喝了盞梅子酒。
“哪裏來的?”四爺不記得李沈嬌這裏開過梅子酒。
李沈嬌回神,答了:“後頭鈕祜祿格格送來的。”
四爺記得李沈嬌之前似乎也提過一回鈕祜祿氏了,他放下了酒盞。
李沈嬌就着酒盞也吃了一杯,這會兒梅子酒溫溫熱,滋味剛剛好。
如四爺所料,這梅子酒的味道確實很合李沈嬌口味,她連喝了三杯,四爺看不過,攔了下來。
“明兒個起來你又頭疼。”
李沈嬌聽話放下酒盞,眨巴眼睛看四爺:“那……安置了?”
四爺微挑眉,擡手直接攬住李沈嬌纖細的腰肢往自己懷裏扣:“小人還沒劫完呢?”
劫什麼?劫……
李沈嬌忽地有些口乾舌燥。
得,四爺這一聲“小人”喊得人是真腦袋發暈啊。
李沈嬌忍不住捂臉,也不敢去看四爺眼睛。
天爺呀,這可是在書房呢。
她,他,嘖嘖。
四爺還不至於在書房“獸性大發”,只是攬在人腰間的手沒鬆開,從書房便徑直回了正房。
留下書房裏那滑落到地上的毯子,栩栩如生的佛手花沾到地面上繡着的榴開百子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