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所說的藥室裏那位,自然就是白芙蓉,自打鳳羽珩將其從空間裏移出之後,就一直安置在藥室中,每日定時去打針,平時就由穩妥的丫頭侍候着。
白芙蓉一直也沒清醒,到不是她給用了藥,而是身體機能從盛到衰過程太快,導致的神經承受不住,也跟着衰弱下去,從而使人陷入了長久的昏迷。雖說鳳羽珩一直也沒太着急,她知道總有一天白芙蓉會醒過來,因爲從盛到衰雖然快,但從衰再回到盛卻是太慢,依着現在的進度,白芙蓉的身體完全有充份的時間適應和調整。
可不管怎麼說,人總不能一直睡着,醒來應該算是一個節點,只有醒了,往後的治療纔會產生主動的配合,效果也會更好一些。
鳳羽珩跟着下人一邊匆匆往自己的院子裏走一邊問情況,那下人道:“起先是全身哆嗦,後來就開始說胡話,也聽不清楚說什麼,眼也是閉着的,沒睜開過。適才又咳了一口血,奴婢見不太好,就想着到隔壁去叫小姐回來看看。”
鳳羽珩點點頭,沒再多問,腳上步伐加快,很快就進了藥室去。藥室裏還有兩個丫鬟在照顧着白芙蓉,一見鳳羽珩來了,均都鬆了一口氣,其中一個將手中帕子展開給鳳羽珩看,同時道:“不到一個時辰的工夫,已經咳了兩次血,都是黑的。”
鳳羽珩看了一眼那帕子,心裏便有了數,告訴幾個丫鬟道:“這咳出來的是淤血,是積在身體內的毒素,我和外公用藥用針折騰了這麼久總算是給逼出來一些,你們多留意,怕是近幾日都要吐出這樣的黑血來。大概要持續三到五天,之後人就會轉醒。這些日子藥室一定不能離了人,隨時觀察着,夜裏也一樣。”一邊說一邊對身邊忘川道:“回頭再撥幾個人過來,讓她們輪換着守。”
下人們一聽是好現象,這才鬆了口氣,有人已經張羅着給白芙蓉換衣裳,這邊衣裳纔剛換好,留在院子裏的黃泉卻推門進來,到鳳羽珩身邊小聲說:“奴婢看到白巧匠一直在院子外頭站着,不時地往這邊張望,應該是聽了消息想來這邊看看。”
白芙蓉在這間藥室的消息並沒有刻意向着白巧匠隱瞞,在姚書大婚之前鳳羽珩已然向他透露過此事,因此白巧匠往這邊來也算正常。她想了想,對黃泉道:“去把他請進來吧!也該讓他看看。”說完,再對幾個侍候着的下人說:“你們先出去吧,回頭再侍候。”
幾個下人趕緊離了開,就連忘川都沒被留下,直到白巧匠進了屋,黃泉纔在外頭把門關好,然後跟忘川二人一邊一個親自把守。
白巧匠一年沒見女兒,心裏早就積淤了太多思念,可當他看到此時的白芙蓉時,濃烈的思念卻又轉成了深深的忌恨。一雙拳捶在桌上,額上都迸起了青筋。
鳳羽珩卻是苦笑,“白伯伯莫要太動氣,芙蓉現在的情況已經是好太多了,之前之所以一直沒讓您見,就是怕您看了受不了。你放心,治這病的法子是我外公研製出來的,我們至少有九成的把握能把芙蓉再給治回來。雖說好了之後未必能完全恢復到從前那般,但也不會差上太多,伯伯安心就好。”
白巧匠還能說什麼,當即不顧鳳羽珩的反對,跪到地上,端端正正地給她行了一個大禮。再起來時卻是呢喃道:“本以爲怎麼說也是骨肉至親,他們就算利用這孩子,也不會下此毒手。卻沒想到,我還是把他們想得太好了,什麼親不親的,在人家心裏,根本就沒把這份骨血當回事。”
他主動提起,鳳羽珩卻也沒想接話,這事兒本就是孽緣,說也說不清。當初她跟康頤茹嘉那些事情,想來白巧匠遠遠聽着看着,心裏也不好受,卻不知那時於她有沒有記恨。但縱是有,通過這一次,千周也該是徹底傷了他的心。
白巧匠對鳳羽珩說:“姚家的親事已經辦完,老朽住在這裏也沒了理由,郡主送我回宮吧。”
鳳羽珩問他:“伯伯若是不願回去,大可以在我這郡主府上住下,或者回白府也好,我撥侍衛過去,定不會出事。”
白巧匠搖頭,“不必,我回去。總覺着宮裏似有一人在暗裏控着局面,千周雖亡,但危機卻並沒有真正的解除,宮裏隱藏着的那個人究竟是誰,直到現在都是一點眉目也沒有。我此番回宮也有一事想請郡主幫忙說句話。”
鳳羽珩點頭,“白伯伯請講。”
“到也沒別的,就是想請郡主跟各宮吱會一聲兒,就說白巧匠老了,怕是再打不了幾年首飾,就趁着現在還能做得動便多做一些,也不必像從前那般拘着,各宮的娘娘若是想要什麼東西,都可以。”
他的意思很明白,敞開門待客,才能接觸到更多的人,想要查出宮裏藏着的那根針在哪裏,唯有這個辦法。
鳳羽珩點頭應下,二人又說了會子話,約定好明日一早回宮,之後又留了白巧匠陪着白芙蓉一會兒,這才各自散去。
而這一天,註定是不太平的,特別是夜裏。
姚府新媳婦過門,洞房花燭,姚書卻拉着兄弟們喝酒喫席,遲遲不願回去。而呂瑤身邊沒了呂家跟來的下人,使喚起來也很是不方便,以至於她差人去前頭找姚書,找了三次都沒能把人給找回來。
新娘子尷尬地在房裏端坐着,直坐得腰痠背痛,總算是在臨近子夜時聽到了院子裏隱有腳步聲和喧譁聲傳來。
一個丫頭跑到門前去看了一眼,轉過頭跟她說:“大少爺過來了,像是喝得有點多。”
呂姚趕緊擺出和善模樣道:“不礙,今天是好日子,新郎官喝多正常。”因着白天都鬧了一場,她這頭上也就不必走那個形式去蓋什麼喜帕了,當即便站起身,支了下人去打幹淨的清水來給大少爺洗漱,再派人去熱了醒酒的湯。一來二去的,到是把屋裏侍候着的兩個丫頭全都給支了開,然後趁着姚書還沒進來的空檔,趕緊的走到燭臺邊,迅速取下頭上的一枚髮簪,那髮簪竟是內有乾坤,只見呂瑤將簪頭往下一擰,手腳麻利地將藏在裏頭的粉末倒進了燭窩裏面。粉末融着熱燃的蠟液,很快就混爲一體,無色無味。
做完這一切,再拿起剪刀像模像樣地往燭芯上剪了幾下。而這時,姚書推門進來,正好看到她在剪燭芯的動作,不由得問了句:“你在幹什麼?”
呂瑤放下剪刀走上前主動扶了他,丫鬟們見新人入房便再不好在內侍候,紛紛退下。呂瑤一邊扶着姚書到榻上坐着一邊同他說:“新婚之夜剪燭芯是規矩,是好的象徵,妾身適才聽到夫君回來,便趕着將燭芯剪好,希望咱們……能長長久久。”
姚書看着呂瑤,目光卻不似從前那般愛護。白日裏這呂瑤向自己哭訴少時遭人澱污,幾番尋死,卻還是左右不過家人把她給救了回來。她求自己要麼幫幫她,要麼親手殺了她,她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心愛的人手裏,若是被人當衆揭發,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姚書對呂瑤本就有感情,更看不得她那副求死的模樣,更何況遭人澱污她也是受害者,自己既然娶她進門,就該好好疼着。當時心軟,便主動跟那嬤嬤說了好話,把人給留了下來。可他畢竟是男子,新過門兒的媳婦兒本以爲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卻沒想到已經不是完壁,心裏總不是些滋味,這才拖着兄弟們喝酒,遲遲不歸。
可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爲了不讓父母叔嬸和祖父看出端倪,他還是得硬着頭皮回到這裏,眼下再看呂瑤,卻是已不如從前深情。
呂瑤又怎麼能不明白姚書在想什麼,她也不強求,只侍候着麻木的姚書洗漱,換衣,脫鞋脫襪,直到將人送上錦榻,自己才取了榻裏頭的另一只枕頭悄然退後。
姚書一愣,不解地問:“你要去哪?”
呂瑤苦笑,“夫君能成全妾身及呂家聲譽,這於妾身來說已是大恩,萬不敢再以殘破之軀服侍夫君。夫君好好休息吧,妾身就睡在外間軟榻上,夫君有事叫一聲即可。”
說罷,悄然退去,還善意地將榻前屏風擋好。
她此舉到是讓姚書有些意外,隱隱的也有些心疼,特別是那句“萬不敢再以殘破之軀服侍夫君”,更是讓姚書覺得自己真是妄爲男子。妻子少時受了委屈,他不但沒有體恤關懷,反到是帶着幾番嫌棄,這怎是姚家男兒該有的氣概?
雖如此想,卻又墨不開面子再去把呂瑤給拉回來,畢竟洞房花燭誰都知該要發生什麼,他想得未免多些,總覺得自己此時若是硬將呂瑤給拉回來,會讓人覺得自己是有獸心的男子。
這樣想着,便決定來日方長,總要一點點的呵護好呂瑤的心,待她沒有負擔了,再圓房不遲。
心裏有了打算,便也放下心來,閉了眼準備入睡。可也不知是今晚酒喝得多了些神經興奮,還是本來就是洞房花燭,雖沒有新娘在旁卻還是難免躁動。姚書躺在榻上,就覺得身體燥熱無比,一股莫名的衝動纏繞其身,就連呼吸都是熱的。總有一種衝動涌起,迫使他坐起身來,灼熱的目光透過屏風往外間去看,下意識地就喊了一聲:“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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