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凜說的好地方,原來是小六子又在城西開了個大的餛飩攤。
當白鶴染、君慕凜和君慕息都坐在餛飩攤上時,九皇子君慕楚也到了,白蓁蓁也到了。只是白蓁蓁的半邊臉還腫着,根本就沒上藥,這讓白鶴染十分無奈。
“你這頂着個大腫臉還頂上癮了?九哥是君子,他總不能提了刀劍上門去砍白興言一頓,你以爲他是十殿下呢?”說完,撇了君慕凜一眼,“那種不顧身份的事,就他幹得出來。”
君慕凜不幹了,“什麼叫只有我幹得出來?事情幹不幹,跟君不君子沒關係,關鍵還得看這口氣能不能咽得下去。這種打了媳婦兒的事要是能嚥下去,九哥他就不是個男人。”
九皇子君慕楚瞪了他一眼,悶哼一聲,又看了看白鶴染道:“本王自是不會親自上門,但是本王派了手下到國公府裏,盯着白興言自己抽了自己五十個耳刮子。”
白鶴染扶額,“行了,你們兩個果然是親的。”她扯了扯四皇子的袖子,“四哥,你可別跟他們學,你是斯文人,解決事情就要用斯文的方法。”
四皇子不解,“如何纔算斯文的方法?”
白鶴染想了想,說:“想要臉腫也不一定非得上手去抽,下個藥就完了。恩,我還是比較提倡下藥,而且下藥可以延長傷勢的持續性,以及可操作性。抽出來的紅腫過幾天就消下去了,多沒意思。但是毒出來的就不一樣了啊!你想讓它腫幾天它就腫幾天,一個不高興,這輩子腫都褪不下去,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你們說對吧?”
幾人恍然,紛紛點頭,君慕凜忍不住誇讚:“還是我們家染染的法子聰明。”
白蓁蓁笑嘻嘻地問她:“姐,那種藥能不能給我備點兒?我帶身上,下回他再打我,我把藥就糊他臉上。我跟你們說,對我那個爹絕對不需要手軟,他就不是個人。”
說這話時,白蓁蓁明顯是想到了紅忘,不但氣憤,還有隱隱的恐懼流露出來。
“能活到這麼大,還真得感謝那個爹的不殺之恩。”白蓁蓁說,“現在想想都後怕,如果我出生那會兒被那個爹看不順眼,一把把我給掐死,現在可就沒有我,也沒有我弟了。又或者沒掐死,把我掐成了傻子,也就沒有今兒坐在這裏喫餛飩的福分了。”她說着,看向九皇子,“君慕楚,你可得好好感謝感謝我父親,能訂下我這麼個活潑可愛又聰慧伶俐的媳婦兒,全仗着我父親當年大恩。你要知道,白家的孩子能夠平安長大,太不容易了。”
白蓁蓁的話倒是說進了四皇子的心裏,他的目光朝着白鶴染遞了去,想起在今生閣時,這個小姑娘說,真正的白鶴染已經死了,是在遇到凜兒那一晚,被人用毒針扎死的,還把屍體推到了懸崖底下。她說白鶴染死了,她來了,那麼,她是誰?
目光中的探究之意被白鶴染捕捉到,還給他的卻是神祕一笑。
“是啊,白家的孩子能活下來不容易,所以你們要珍惜。”這是白鶴染的話,“不過既然活了下來,就要好好地繼續活下去。那些曾經加註在我們身上的苦難,總有一天要送還給那些始作俑者。不管是苦難還是人命,都得有人來償,而我,絕不會任由仇恨隨風飄遠。在我的人生觀裏,就沒有恕罪這個概念。寬恕是美德,但是也要分人對事,過分寬恕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對死去的人們的不敬。所以我不會寬恕,我自己的仇,我母親的仇,我兄長的,我會一點一點的都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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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淡地說着這些話,語態平和,沒有絲毫波瀾,就像在講別人家的故事,與自己無關。
君慕息總覺得在這些事情裏,面前的這個小姑娘更像是一個旁觀者,而不是切身參與進來的白家二小姐。也正因爲她旁觀,所以她才更清醒,才更冷靜,所以她不像他,整個人的心神全部都陷入到蘇嫿宛那一樁事情裏,很難自拔。
原來是旁觀,所以才能不深陷。
君慕息心裏泛起一個苦澀的笑,怪不得她能跟自己講出那些大道理,怪不得她能夠在經歷了那樣苦難的歲月、能在看到自己母親撞死在自己眼前還如此冷靜,還能按部就班地謀劃着報仇。原來她是旁觀,這一切都因爲她只是旁觀。
“四哥,你走神了。”白鶴染突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四皇子一愣,隨即展了個無奈的笑,“你們說的我都聽着呢,就算走神也都能聽得清楚。”
“但是走神卻是對我們的不尊重。”她沉下臉來,“四哥你看看,九哥爲了給蓁蓁出氣,都能讓自己的手下去國公府盯着國公爺抽耳刮子,你呢?不做點什麼嗎?”
君慕息有些不懂了,“我?我要做什麼?”
白蓁蓁開始慫恿他:“四殿下,誰給你氣受你就找誰報仇去呀!人生不就應該是這樣嗎?何況你不是沒有能力,你是有能力,那爲什麼還非得自己憋屈着?心裏的怨氣只有發泄出來,才能狠狠地打擊那些跟你使壞的人。但如果只是憋在心裏,非但對敵人沒有任何打擊,反而還要傷了自己,敵人會更加開心。你這一來二去的,卻是讓敵人過得更痛快,圖什麼?”
白鶴染也嘆了一聲,“是啊,圖什麼?人生在世,唯有自己痛快纔是真的痛快。任何不讓我們痛快的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君慕息失笑,“阿染,你也說過,人活在世上不是只爲了自己而活。”
“對呀,沒錯!”白鶴染也笑了起來,願意交流就好,有交流纔有希望。“四哥,人是不能只爲了自己而活,但你所爲了的那些人,都是你的親人和朋友,而做爲你的親人和朋友,自然是看到你開心痛快,他們才能開心痛快呀!所以說到底,人生在世還是要奉行兩個字,那就是痛快!而你,這些上就一直都不痛快。”
四皇子長嘆,他確實是不痛快,可是他的這個仇,要找誰去報?
君慕凜把話接了過來,“四哥,都說冤有頭債有主,但蘇家的事情說到底也是他們蘇家自己不乾淨,這個怨不得別人。就是當初把事情交給我和九哥去做,蘇家最後也得不到好結局。唯一的不同,就是能把嫿宛姐給你留下罷了。但是你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的心性是需要通過改變去激發的,就比如蘇嫿宛,經此一事,她的本性被激發出來,而這個本性是你能接受的嗎?她還是你理想中的蘇嫿宛嗎?”
九皇子君慕楚也接了話道:“就算不經歷羅夜一事,當初由我和凜兒來辦蘇家一案,最後留下了蘇嫿宛。四哥你覺得,她是會承認自己的家族背叛了東秦,還是會把滅族之罪歸到我們君家人頭上?”他一邊說一邊搖頭,“或許多年以前我們相信她,但是現在,四哥,我告訴你,她絕對會把這個滅族的仇恨記在我們君家人頭上,你同她在一起,換來的就是永無止境的瘋狂羞辱和報復,你的日子會跟現在一樣,甚至比現在還不如。”
白鶴染說:“難道四哥明知蘇家通敵叛國,會因爲一個蘇嫿宛,而縱容蘇家嗎?”
白蓁蓁想了想,也道:“這樣算起來,這個仇是沒處可報的,因爲根源在蘇家。但是我最近幫着閻王殿分析卷宗,也瞭解過蘇家當年的案子,案子裏還是有疑點可尋的。比如蘇家當初爲何放着大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去幹通敵叛國的事?而這個疑點這些年幾位殿下應該也查得差不多了,那就是葉家以及老太后在背後作祟,在不停地給蘇家挖坑,等着蘇家往裏跳。”
她說到這裏,又看了看君慕凜和君慕楚,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件事情你們也有責任,因爲老太后聯合葉家給蘇家挖坑,說到底是爲了能通過摧毀蘇家來打擊四殿下。但四殿下這個性子,一不爭權二不奪勢的,他們打擊他沒有用啊?所以再歸根結底,他們真正要打擊的是你們二位。”白蓁蓁深吸了一口氣,“通過摧毀蘇家來毀了蘇嫿宛,再通過毀了蘇嫿宛來打擊四殿下,然後通過打擊四殿下來打擊九殿下和十殿下……這尼瑪,葉老太太是個傻B啊!”
九皇子實在聽不下去了,“好好說話。”
白蓁蓁握拳,“好好說話已經無法準確表達我的情緒了!那老太太她絕對就是個傻B啊!她折騰這麼大一起子事,最後她真正想打擊的人打擊到了嗎?非但沒打擊到,還促使你們一氣之下建立了閻王殿,然後一步一步搗毀她的藏金窟,現在連葉家都讓她給折騰沒了。當然,葉家沒了是我姐乾的,但我姐之所以這麼幹,她也不全是爲了給自己報仇,她是也縱觀全局之後才下的手啊!所以這葉老太太除了一個傻B,你們說說,還能用什麼詞來形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