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本名羅書珍,是紅家家僕所生,是個家生子,生下來就是奴才。
她的生母從前侍候過老夫人十幾年,算得上是老夫人年輕時的心腹,後來嫁給了紅家當年的一個管事,兩人成婚生下了羅書珍。
因爲老夫人很喜歡羅氏的母親在身邊侍候,再加上他的父親也是紅家家僕,所以這並不影響成婚之後繼續留在自己身邊,故而羅氏可以說是老夫人看着出生長大的,更是跟同她年齡相近的大少爺整天在一起玩,可謂是青梅竹馬。
紅振海少年時期就相中了羅氏,爲此還跟父親吵過一架。畢竟紅家老太爺當年還是有幾分傳統老思想的,不然他也不能納妾,正是因爲這種老思想,所以他覺得自己的兒子不能娶一個奴才爲妻啊,那多讓人笑話啊!
當時的紅家還沒有現在家大業大,甚至連上都城裏中型商戶都算不上,紅家的家業是紅振海這一輩人打下來的,契機還是在紅氏嫁入白家之後。
但紅老太爺依然要把自己放在有身份的層次裏,對於兒子娶家裏奴才爲妻,堅決不同意。
所以後來羅氏就想了個辦法,她不做正妻,只爲妾,且當時還不是貴妾,就是普通的妾。她的想法很簡單,只要能留在紅振海身邊就行,別的身份地位啥的,都不求。
紅振海的想法就更簡單了,他覺得反正自己也不會再娶正妻,那麼羅氏就是自己唯一的女人。既然是唯一,那麼是妻是妾也就沒什麼所謂了,還不是兩口子過日子。
就這樣,兩人成了婚。當然,納妾並不能叫成婚,但他們還是很開心。
後來紅老太爺身體不好,早早過了世,羅氏的爹在一次跑商中遇到了劫匪,被打死了。羅氏生母受不了這個打擊,意志消沉,沒多久也過世了。
紅家老夫人沒有丈夫那種傳統觀念,在她看來,什麼奴才不奴才的,只要人好心好,能跟她兒子好好過日子就行。所以在老太爺過世之後,老夫人提過幾次要把羅氏扶正的意思,但羅氏跟紅振海兩個都是不喜歡麻煩的人,反正日子怎麼過都是過,就不願意費這個勁。
再者,紅振海天天在外頭忙生意,實在是忙,羅氏又因爲一直沒能給紅家生出個一兒半女,沒臉當正室夫人,這件事情便就擱下了。
沒想到老夫人今日重新提起這件事,羅氏一下子就想到當初老太爺的反對,想到兩人頂着壓力在一起,再想到這些年相扶相攜過日子,心裏也是萬分感慨。
她雖然不在意正室夫人這個位置,但是花氏說得對,如今有了紅忘了,她就不能只爲自己想,還得爲紅忘想。紅忘得有娘啊,得有一個完整的家啊!
而且她也不想給紅忘從懵懂時就樹立起一個妻和妾的觀念,他不想讓紅忘生活在一個有妾室的家族裏。她早就想好了,以後紅忘不管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只要人好心好,身份地位什麼的無所謂,她都會支持紅忘的。
所以老夫人此次再提將她扶正之事,羅氏沒有拒絕。
紅老夫人很高興,一個勁兒地說這都是紅忘給帶來的福氣,紅忘是紅家的福星。
紅家一頓飯,喫得賓主盡歡,白鶴染等人離開的時候,白浩軒撐得都快走不動路了。
紅氏實在是很無語,“平時在國公府喫得也不算差啊,怎麼你就跟從來沒喫過飽飯一樣?搞得你舅舅舅母們還以爲你過得多苦,臨走時塞了那麼多銀票過來,真是給我丟人。”
白蓁蓁也撐夠嗆,聽紅氏問白浩軒,趕緊就把話接了過來:“在國公府是喫得不差,但就是沒有在紅家喫飯香。國公府的飯菜裏沒有人情味,國公府的空氣更是沒有人情味,就着那樣的空氣喫着再好的飯菜,也不會覺得香的。”
對此白鶴染倒是很贊同,“喫飯的確要講究心情,在一個好心境下,就算喫的只是窩頭,也會覺得很幸福。可是在一個冷漠如國公府那樣的環境裏,喫山珍海味也如嚼蠟。”
紅氏已經換過衣裳,經過這一日的休養神情也好了不少,只是這幾日幾乎沒睡覺,眼底還是能看出明顯的黑眼圈兒。不過她不在意這個,反正去處理小葉氏的屍體也是個勞心勞神的差事,她大可以用這個理由將此事給掩蓋過去。
反正二十五個殺手已經死了,平王府也被封了,沒有人會把她也在紅忘隊伍裏的事情說出來。雖然她其實不怎麼在意名不名聲的,反正人都嫁給白興言了,還能有什麼好名聲。但人言可畏這話她還是懂,何況她還有一兒一女,不能不爲子女着想。
“阿染。”紅氏還有一個擔心,“你說你爹會不會懷疑紅忘的身份?這麼些年了,那麼多勢力在尋找忘兒,我真不信你爹會不知道。雖然當年他肯定是認爲忘兒已經死了,因爲是他親手溺死的,但畢竟拋屍的不是他。再加上有太多人在找,又有太多人說死不見屍,他會不會也有所懷疑,懷疑忘兒並沒有死?”
這話其實白蓁蓁和白浩軒聽得是雲裏霧裏,他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還有一個大哥哥的存在,就是今兒這出事,也是她去了紅家之後聽說的。但也只是聽說三皇子捋劫了她的孃親,當時腦子一熱就打進宮裏去了,根本沒來得及往細了想。
白浩軒就更是不明所以了,他是被他姐姐從國公府里拉出來的,只說孃親被三皇子打了,倆人拎着菜刀就去報仇了。
後來再回紅家,見到紅忘,也沒顧得上細問,只知道紅忘是大舅舅流落在外多年的孩子。
可這會兒卻越聽越不對勁了,於是她問白鶴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鶴染知道事情瞞不下去,便挑了最直接最簡潔的主線,將整個事情講了一遍。當然,她沒有提及任何有關白興言和李賢妃的事,只說當年歌布內亂,淳于傲威脅白興言這樣做的。
白蓁蓁聽得大驚失色,白浩軒卻聽出了關鍵:“歌布國的大皇子如何威脅得了父親?他得是用什麼樣的理由,才能讓父親狠心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呀?紅忘哥哥可是他的嫡子啊!”
紅氏皺着眉看向白鶴染,這也是她存在心頭十多年的疑惑,她雖救了紅忘,可直到現在她都想不明白白興言要殺死那個孩子的理由。
究竟是什麼原因和力量,能讓一個父親去殺死自己剛出生的嫡子?
白鶴染沉默下來,只微微搖頭,什麼都沒有說。
幾人只當是她也想不明白,便也沒有再問。一行人心情沉重地回了國公府,此時已過亥時半了,白興言都從天賜鎮回來了。
文國公府的大門是緊閉的,但一看她們回來立即就打了來,她們這才發現,前院兒居然聚集許多人,幾乎是所有在家的人都或坐或站地在院子裏。
當然,如今國公府裏也沒有多少人,老夫人不在,白燕語不在,小葉氏死了,紅氏一家跟在白鶴染身邊,大葉氏和白花顏全部重傷不能下地。所以院子裏站着的也就是白興言,帶着個林氏,以及身上同樣帶傷的白浩宸。
白興言看着眼前這兩個人,心裏真是憋屈得不行。好好的一個家,怎麼人丁竟衰敗成了這般模樣?不說以前,只說年初的時候,白家還是一派欣欣向榮之景,跟如今天地之差。
白興言越想越恨,這都是因爲白鶴染,一切罪孽都是白鶴染造成的,如果不是白鶴染從洛城歸來性情大變,還學了一身本事,現在的白家就還是從前的白家,他白興言每日還能上朝堂,大葉氏也還是雍容華貴地坐在家裏主事。驚鴻沒有死,浩宸還是他最驕傲的嫡子。
都怪白鶴染,如果沒有白鶴染回來,這個家該有多好啊!
白興言再一次將這一切都歸罪於白鶴染,然而卻也只能是在心裏暗恨,如今把柄握在白鶴染手裏,他在明面上是再也沒有跟白鶴染算賬的勇氣。
白浩宸就坐在他身邊,感覺到這位父親情緒極度不穩,心裏一轉悠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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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如今也被白鶴染給嚇怕了,更被那天暴怒的十皇子給嚇怕了,再加上梅果孜孜不倦地對他洗腦,他是一點兒都興不起跟白鶴染作對的念頭。
但不作對並不代表他就不想別的門路,也不影響他依然想要討好白興言。畢竟他的母親又成爲主母了,雖然一身重傷,胳膊也少了一條,但只要休養一段時日,除了胳膊長不回來之外,人還是能好好活下去的。
所以他得討好白興言,他得在這個家裏生存下去,只有生存下去纔有機會,他絕對不相信自己的一生就這樣一直低迷下去,他覺得自己還會翻身,哪怕不靠葉家,他還有郭家的支持,郭家不會不管他的。
帶着這樣的心思,白浩宸小聲跟白興言說:“父親不要難過,待母親的傷勢養好一些,先前咱們說的那件事就可以張羅起來。母親一定會爲父親選一位溫柔體貼,還絕對聽話的新人,咱們文國公府也該添人進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