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那活計先是一愣,旋即笑道:“有的,您稍後,我這就去給您取。”
這裏是藥鋪,哪裏有蜜餞,可是林氏既然想要,那他先現便是了。
林氏起先想着,給謝遠城送一份蜜餞便走,畢竟他吃了那些苦藥,滿嘴都是苦澀的。
誰知她纔拿這個藉口勸了自己,不想那夥計就直接拖延了小半個時辰。
等到夥計把蜜餞買回來之後,莊子期也出來了。
見到林氏站在門外,莊子期絲毫不意外,再看她手上拿的蜜餞,因笑道:“進去看看他吧,我先去收拾一下,待會便回梅園。”
聽得他這話,林氏點頭應了,見房中只剩下一個謝遠城,到底是進了房中。
謝遠城才被施了針,正拿帕子擦拭着頭上的汗。
因着太疼,他的臉上都帶着幾分慘白,林氏饒是見過好多次,可每次看到,還是忍不住微微揪心。
謝遠城卻像是沒看到她心疼的目光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捂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那上面被放過血,有血跡滲出來,瞧着頗有幾分嚇人。
林氏急忙快步走過去,一面蹙眉道:“不是說不要碰麼,怎麼還去碰,先生是怎麼交代你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又急匆匆的掏了自己的帕子出來,小心的去給謝遠城擦拭手背。
被她握住手的時候,謝遠城只感覺到對方的手心柔軟,他眼中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旋即又狠狠地壓制下去,換成了窘迫:“這些小事,我自己來就是了。”
他這話一出,頓時引得林氏睨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自己?成麼?”
林氏說到這兒,又嘆了口氣,道:“我才一會兒沒進來,你就敢偷偷碰傷口了,這樣怎麼能好得快呢?”
女人的聲音裏滿是溫柔,哪怕是埋怨,也帶着醉人的柔軟。
謝遠城心道,若是能夠一直見到這樣的林氏,讓他就這麼病一輩子也挺好的。
只是這話他卻不敢說,因此對於林氏溫柔的抱怨,他只能小意的安撫道:“遠黛不必擔心,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他這些時日再也沒有叫過一次姐姐,每次都是直接喚她的小名,林氏有心糾正,奈何卻又在對方理所當然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她只是默默不語,待得給謝遠城包紮好之後,復又將那一袋子蜜餞塞給了他,道:“方纔夥計們給的,我不喫這個,你吃了吧。”
林氏努力的說的尋常,可是謝遠城卻從這話裏品出些不一樣的意味來。
她尋常就不是愛喫這些東西的人,何況這一個藥鋪裏,哪個活計會無緣無故過來給她蜜餞?
再看這還沒被拆開的包裝,分明就是給自己買的嘛!
謝遠城心知肚明,眼中心裏滿是熨帖。
他忍住沒有笑出聲,可是眼角眉梢卻都是笑意。
“好,我喫。”
說這話的時候,謝遠城拆開了蜜餞,捏了一顆放在嘴裏,只覺得這甜味兒一路從嘴裏蔓延到了心裏。
分明謝遠城沒說什麼璦昧的話,可林氏卻只覺得,就連這空氣都稀薄了起來,讓她的呼吸有些不暢。
臉紅心跳的感覺,自從謝遠城這次出事之後,林氏幾乎每天都能感知到。
譬如現在。
她霍然站起身來,吶吶道:“時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見林氏要走,謝遠城卻是有些不捨,因道:“你不再留一會兒麼?”
他眼中的愛意幾乎要化爲實質,即便不說,也能被林氏清晰的感知到。
林氏幾乎是落荒而逃,道:“不了,我走了。”
她說完這話,轉身就朝外走去。
可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停下腳步,咬了咬脣,深吸一口氣,道:“阿城……”
林氏的眉眼中滿是糾結,謝遠城哪裏看不出她的遲疑,應聲道:“我在。”
只是心裏,卻被她這說到一半的話,給提了起來。
下一刻,便聽得林氏道:“以後,你還是叫我姐姐吧。”
她不能連累謝遠城,自己都這麼歲數了,有兒子兒媳守着已然該知足了,何必再去牽連旁人?
更何況,謝遠城這麼好。
這樣好的人,該有合適的女子陪伴纔是,而不是耗費在她的身上!
謝遠城起初還是笑着,可在聽到她這話的時候,卻是瞬間變了臉色。
他掙扎着從牀上起身,手背在用力的時候傷口崩開,先前被擦拭乾淨的手,又被血跡蔓延。
見他這模樣,林氏被嚇了一跳,忙的快步走過去,咬牙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快躺着!”
謝遠城卻渾不在意,只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你方纔,說什麼?”
他的眼神格外炙熱,看的林氏心跳加快,胡亂道:“你快躺好,我們的事,回頭再說。”
她也是糊塗了,現在跟他說這個做什麼!
見狀,謝遠城卻是鬆開林氏的手,赤腳下牀,站在她的身邊。
地面鋪陳的是大理石,光潔可照人,涼意也從腳底蔓延到身上的。
謝遠城就這麼看着林氏,嘆了口氣道:“林遠黛,我不是小孩子了。”
叫她名字的時候,林氏一時有些發呆,下意識擡眼去看他。
男人的眼中滿是炙熱的光芒,可聲音卻是十分的平靜:“我這些年不婚不娶,爲的只有一個人。幼時她應承,待我長大,要嫁給我做妻子。我信以爲真,等她到現在。”
他說到這裏,低頭去看她的眉眼,一字一頓道:“我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是一時興起,這麼多年,我這裏,唯有你一個人。”
謝遠城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林氏呆立在那裏。
有些事情,她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聽到這人親口說出來,卻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換了旁人,她大可一走了之。
可這個人是謝遠城。
捫心自問,她真的不喜歡謝遠城麼?
不是的。
可她不能。
林氏的心彷彿被人扔到火上一般反覆的炙烤着,最終只能啞聲道:“阿城……”
這一刻,謝遠城彷彿與她有了心靈感應一般,不等林氏說出來,他便猜到了對方想要說什麼。
謝遠城伸出手來,輕輕地捂住了她的脣,輕聲道:“別說。”
他喟嘆似的,一字一頓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別說,給我最後一點念想。”
說完這話,謝遠城往後退了一步,鬆開林氏,眼中滿是笑容:“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爲了要逼迫你,也不是要你迴應我。只是……這麼多年,我唯一的念想只有這個一個。即便你不認同不應承,也請你不要把我當弟弟,權且當做這是我最後一個請求,可好?”
男人雖然笑着,那是林氏卻清楚的從他的笑容裏看出了苦澀。
更遑論還有那些話。
情到深處的哀傷,卑微的讓林氏的心都有些疼。
她最不想傷害的人,如今卻被她給傷了。
見林氏神情中滿是猶豫,謝遠城又低低的笑了起來,伸出手來試探性的抓了下林氏的手,輕聲道:“我今日這些話,你不愛聽,就全部忘記了吧。只是,如果真的有那麼一日,你想要找一個人陪伴自己,我希望可以是你抉擇之中,成麼?”
男人的手帶着炙熱的溫度,林氏被他抓着手的時候,只覺得彷彿能被燙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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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了咬牙,到底是點頭道:“好。”
一個好字出口,林氏復又覺得心裏堵得慌,又道:“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說完這話,林氏也不看謝遠城的臉色,幾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之後,謝遠城這才緩緩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那是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