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瞥了秦巖巖一眼,用一種近乎漫不經心地口氣緩緩解釋。
“太后娘娘好不容易來一趟寧靜寺休養,自然是想借着佛門清靜之地休養生息。這時候搞蹴鞠這種費事又費精力的遊戲,那不是讓娘娘連出遊都沒時間好好休息嗎?
再說了,蹴鞠又不是幾個人就能踢的,拿這個遊戲作爲比試,你想把僧侶們也找來陪你一起踢球嗎?”
冷嘲熱諷不帶髒,硬是把秦巖巖說得矮了一節又一節,只怪自己怎麼不想個好點的比試項目。
果然,凌瑞音也點點頭,贊同道:“巖巖,你小比怡情一下的想法是好的,但佛門清靜之地蹴鞠恐怕會打擾了僧侶們修行。”
“既然這樣,那不若就讓大夥兒比比射箭。這樣既不會打擾別人,也能讓她們大展身手比試一番。”時寶寧適時開口,給出來的建議讓凌瑞音眼前一亮。
笑道:“好!果然還是寶寧想得周到。哀家年輕的時候啊,曾陪先帝征戰,這射箭的本事還是先帝手把手教哀家的呢!”
提起自己心愛的丈夫,便是凌瑞音已經年近古稀,臉上也流露出少女懷春的情思。
太后娘娘都這樣發話了,秦巖巖就算不樂意也沒辦法,更何況秦家從前也是習武世家,她騎馬射箭的技術在家裏姐妹中無人能比,肯定比時青雪要本事得多。
這樣一想,秦巖巖便向時青雪拋去一個挑釁的目光,卻見時青雪正一臉凝重地看向時寶寧。
這模樣可一點都沒有勝券在握的趨勢,難不成時青雪不擅長射箭?
秦巖巖大喜,表現欲望更強了,連忙就叫下人準備射箭的靶子,像是怕時青雪跑了一樣。
那頭時青雪卻擋在了時寶寧面前,不顧趙珠兒的詫異,嚴肅地問:“姐姐,這是爲什麼?”
時寶寧像是聽不懂時青雪的問題,無辜地笑着說:“什麼爲什麼?妹妹自小被祖父和父親教導,最擅長射箭了,我特地選了個你擅長的項目,你怎麼反倒怪起我來了?”
時青雪無言,冬霜卻看不過眼,氣憤地說:“大小姐,您明明知道昨日六娘陪您刺繡,在幫你分線的時候不慎被您劃傷了右手四指,現在手指連彎曲都難,如何拉弓射箭?”
時寶寧冷着臉瞥了眼冬霜,不悅地訓:“主子說話,有你一個小丫頭插嘴的份嗎?別以爲妹妹寵你,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要知道你的身契還在時家家主手上,你是時家的奴僕!”
“冬霜不過一嘴最快,姐姐那麼生氣做什麼?”時青雪淡淡開口,將冬霜拉到了身後。
這麼明顯迴護的舉動讓時寶寧的眼色一暗,但很快又恢復平常,溫婉淡笑:“咱們是一家人自然不會生氣,我不過是擔心這丫頭將來給你惹禍罷了!”
時青雪目光直直地看着時寶寧,像是想要從對方平靜的面孔下揪出裏頭的真面目。
可她沒有成功,唯有苦笑:“所以大姐姐讓我們比試射箭,還是爲我好了?”
“那是自然,我是你的姐姐,不管做什麼肯定都是爲了你考慮的。我想以你的本事,手上那點小傷肯定不會影響你發揮的。”
這樣說着,時寶寧還擺出一副我什麼都可以給你的架勢,“如果你實在擔心也不要緊,這次比試我不會參加,還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也算還了你上次幫我的人情。”
這樣作態,彷彿她真是全心全意爲妹妹考慮,希望妹妹勝利的好姐姐姿態。
時青雪連苦笑都沒有了,深深地看了時寶寧一眼,轉頭走了。
兩姐妹不歡而散,秦巖巖卻興致正高,甚至主動要求最先比試。
凌瑞音一向喜歡主動活潑的孩子,即便之前對秦巖巖並沒有多少好印象,此時也滿意地點點頭。
再看到秦巖巖射出十箭,竟然有七箭射中黃色靶心區域,兩箭在中心外圍,只有剛開始那一箭沒把握好準頭不小心脫靶了。
“好!不愧是秦丞相的寶貝女兒,這射箭的技術果然是武將世家才能練出來的啊!”凌瑞音看得眼睛都要發光了,對秦巖巖又滿意幾分。
緊接着射箭的是冷靜,同樣出身武將之家,她的箭術也十分可觀,六箭射到了中間區域,其餘四箭雖然離得有點遠,但都在靶上,與秦巖巖相比,也只差了那麼一點點。
再來就是陳秀嬌和趙珠兒,她們兩家雖然也會教導女兒射箭,卻很少在這上頭下功夫,因而準頭上也差了些許,十箭中有半數落靶,其他也堪堪落在外圍,沒有射中靶心。
凌瑞音也讚賞了幾句,讓常姑姑賜下賞賜。
秦巖巖挑眉看向時青雪,看好戲地說:“六娘,現在到你射箭了,你怎麼還不拿箭?”
面對衆人或期盼或嘲弄的目光,時青雪只能硬着頭皮接過下人遞過來的弓箭,可她剛用右手嘗試着拉了下弓,就痛得她狠狠皺眉。
冷靜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時青雪受傷的手,連忙抓過來察看,四指彎曲的地方已經開始滲血,“青雪,你手受傷了怎麼也不說啊?”
冷靜是個急性子,看到時青雪的手傷得那麼嚴重,當即就朝凌瑞音回稟:“啓稟娘娘,青雪她不慎傷到了手,如果還要她射箭也發揮不了水平,還望娘娘能夠見諒。”
“怎麼?青雪傷到了手?”凌瑞音擔憂地朝她們這邊看了過來,但因爲她們站的距離有點遠,對傷情並不瞭解。
秦巖巖卻涼涼地說:“剛纔提議射箭的時候怎麼沒聽她說自己受傷,怎麼現在輪到她上場了就重傷到連箭都握不住了?這世上竟然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傷口就在這裏,你若是不信的話,你自己看!”冷靜看不慣秦巖巖那高人一等的姿態,將時青雪的右手攤開,讓血淋淋的傷口暴露在衆人面前。
但秦巖巖看都不看,還漫不經心地說:“上次娘娘舉辦作畫比試,她就說要當監官不比試,這回又‘受傷’不能比了。事情這般巧合,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而爲的呢!”
凌瑞音皺了皺眉,卻沒有呵斥秦巖巖,而是把時青雪叫上前來仔細查看了一番她的傷口,嘆道:“這傷口可不淺,怎麼弄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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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青雪低垂着腦袋,懨懨答道:“只是不小心弄到的。”
凌瑞音跟個人精似的,如何看不出時青雪正情緒低落,便沒有追問受傷的原因,只問:“那你是否要繼續比試?”
“娘娘!”秦巖巖驚叫一聲,生怕凌瑞音真的同意時青雪不比了。
凌瑞音卻擺擺手,公正地說:“雪丫頭受傷的事實不假,比試也已經開始了,因此哀家將是否比試的決定權交給她,也只有她才能作出最好的判斷。
雪丫頭,你的決定呢?”
時青雪迷茫地擡頭看着凌瑞音,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傷口,再次試圖握手,陣陣鑽心的疼讓她冷汗直冒,渾身無力。
這樣的狀態,真的還能射箭嗎?
凌瑞音見時青雪不答,還以爲對方需要時間思考,又說:“比試重在娛樂,也不急在一時。今天天色已晚,你再回去好好想想,等明日再給哀家回答吧!”
陳秀嬌巴不得時青雪現在就出醜丟大發了,哪裏願意再等明天,就怕夜長夢多,可這裏根本沒有她說話的份,只能捅了捅秦巖巖,希望她能在凌瑞音面前說上兩句。
誰想秦巖巖非但沒有表示反對,反而大度地笑:“娘娘說的事,青雪傷到了手,不管是她退縮,還是想要繼續比試,都理應給她一點時間休養,這樣才公平嘛!”
凌瑞音沒想到秦巖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詫異後又是一喜,把人喚到跟前,讚道:“巖巖真是好孩子,不僅射箭本事,還懂得爲人考慮啊!”
“娘娘,您快別說了,人家可是會害羞的!”秦巖巖藉機湊到凌瑞音懷裏,又笑又鬧,直把凌瑞音逗得心滿意足。
而陳秀嬌急得都快要跳腳,趁着沒人就把秦巖巖拉到一旁,厲聲質問:“咱們明明都已經把時青雪逼到絕境了,若是她藉機退出比賽肯定會讓人覺得她是自己沒本事故意逃避的,你爲什麼還要多給她一天時間準備呢?萬一她的手真的好了可怎麼辦?”
秦巖巖不以爲意地嗤道:“你又不是沒看見她手上那傷口,怎麼可能一天就好了?再說就算她明天真的好到能夠參加比賽,你覺得她能夠贏得了我嗎?”
“說是這麼說,但夜長夢多,拖得越長越……”
陳秀嬌還沒有說完,秦巖巖就不耐煩地打斷她:“你懂什麼?今天就算她真的出醜了,那也就只有我們幾個看到,太后娘娘又那麼寵她,說不定還會憐惜她的傷口,就算她認輸也沒什麼大不了。”
“那你的意思是?”陳秀嬌領悟過來,卻還是不明白秦巖巖到底想幹什麼?
秦巖巖笑得間詐,陰森森地說:“看戲嘛!總是要有觀衆的,你明天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