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我不信。”
林汐……
他始終看着她,沉黑的目光沒有過片刻的偏離,“你跟我回去,如果你不想見我也沒關係,我可以爲你另僻山莊,我……”
“陸承修,你明白我的意思,”她打斷了他,嗓音低淡中帶着嘆息,“別再逼我了,好嗎?”
她站在窗邊,白皙的手指落在窗櫺上,聲音很輕,很淡,明明是有些溫柔的聲調,可聽在陸承修耳朵裏,卻只有冰冷,徹骨的冰冷。
她說他在逼她,可她何嘗又不是在逼着他?
逼着他退卻,逼着他放手。
“囡囡……”
“你現在越是困着我,只會把我逼的越遠,”她深吸了一口氣,一句話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如果你現在放了我,我不敢保證將後來我們會怎麼樣,但如果你繼續綁着我,我們,就再也不會有以後了。”
陸承修……
雨又大了一些,打在梧桐樹上,盛開的花瓣被風雨打落,如雨般紛紛墜落。
豆大的雨珠伴隨着被打落的花葉,像斷了線的珍珠砸在他身上,卻彷彿絲毫感受不到疼痛。
天地間,就像被一張嚴嚴實實的雨網遮蔽住,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也給人一種絕望感。
看不到天晴的希望。
陸承修閉了閉眼,高大挺拔的身影就這麼僵硬在那裏,彷彿一動也不會動了。
大概活了三十多年,從沒覺得人生有哪一刻,能像現在這樣疲憊而無力。
他深愛的女孩,恨不得把命都掏給她的女孩,要離開他了。
“陸承修,”她輕聲開口,聽着話筒裏男人不穩的,卻竭力壓抑着的呼吸聲,伴隨着風雨吹着梧桐樹發出的簌簌聲,“我要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實話回答我。”
良久,陸承修“嗯”了一聲。
示意他在聽。
林汐轉開視線,仰頭望着漆黑到看不到一顆星子的天幕,努力壓下喉嚨裏泛起的哽咽,“你說你拿走了林汐的記憶,那麼林汐,她還活着嗎?”
陸承修身體僵了一僵,深黑的眸子裏泛上絕望的情緒。
他沒有及時回答,林汐也沒有催促,只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如果我是江泠,那麼易容尋家地底下那具冰棺裏的人是誰?”
陸承修狠狠按着眉心,沉默着。
窒息,心口幾乎疼到窒息。
林汐會這麼問,只能說明她已經猜到了,他的寶貝一向聰明,他原本也不敢期望能瞞她太久,只不過是不該在這種情況下,在他無法觸碰到她,擁抱到她的情況下,讓她一個人絕望又無助的面對這些。
“所以,”她嘴脣抖動着,彷彿再也控制不住那些洶涌而來的情緒,眼底瞬間瀰漫上大片的水霧,順着眼角滾落下來。
她頓了頓,直到感覺自己可以正常的說下去,才哽咽着開口,“你對我的那些好,都只是因爲,我的記憶養在你深愛的女人身上,你爲了她,可以將一個從小就愛慕你,喜歡你的女人殘忍殺害,是嗎?”
“對不起,”陸承修嗓音沙啞,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或者說,他根本沒法解釋,因爲林汐說的,全部都是事實。
五年前,是他殺了林汐,就像她說的,只爲了取走她的記憶,養護在江泠的腦子裏,因爲那是唯一能讓江泠活下去的辦法。
他沒有選擇。
他不想讓江泠走。
但他殺了林汐,這件事,一直是他心底不願提及的痛。
“對不起,囡囡。”
他的聲音同樣泛起了哽咽,大手撐着額頭,那雙深邃如海的眸子緊緊的閉着,高大挺拔的身影彷彿被這無邊夜色漫過來的孤寂包圍,充滿了落寞,和疲憊。
“對不起。”
不知道說了多少聲對不起,林汐都沒有回答他。
冷風透窗而過,掀起她長裙的裙襬,吹亂她如瀑的頭髮,也將她的身影襯托的愈發單薄和寂寥。
她整個人像是陷入到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漂亮的眼底再也透不進去一絲光亮。
“好了,我知道了,”她輕聲說,“陸承修,這次我冷靜的時間可能需要長一點。”
她說完,就切斷了通訊,轉身拉上了窗簾。
東方小說 https://vegforce.com/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親耳從他口中聽到,帶給她的震撼和絕望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躺在牀上,就這麼望着天花板,眼神一點點放空,沒有焦距。
以後,怎麼辦,她不知道。
肚子裏的孩子八個月,成了他牽制住她最大的籌碼。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預料到了可能會有這麼一天,並且早就打好了算盤。
一夜無眠,幾乎睜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林汐就出了院,要易容尋帶她去青龍島。
她想再好好看看自己。
易容尋沒說什麼,吩咐秦風帶兩個醫生隨行之後,車子就離開了醫院。
偌大的地宮,還是和她前兩次來時一樣,黑暗潮溼的甬道,陰沉沉的涼風。
兩側石壁上的長明燈火光搖曳,忽明忽暗的光影,顯得她腳下的地道更加的幽暗恐怖。
易容尋怕她摔倒,刻意放慢了腳步,一段路,兩人走了將近十分鐘時間。
隨着青銅門的開啓,那具冰棺也跟着映入了她的眼簾。
![]() |
林汐閉了閉眼,心裏頭晦澀的情緒瀰漫,她總算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那具冰棺在召喚自己了。
那就是她的身體。
冰棺裏的女孩十**歲的模樣,是那會,她被林振興趕出華國,一個人在國外艱難生存的第一年。
原來在那時她就已經……
林汐垂在身側的小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半晌,擡眸看向易容尋,“還能活嗎?”
她只說了這四個字,但她知道易容尋聽得懂她的意思。
易容尋眸光深深的看着她,似乎並不打算騙她,點了點頭,“可以。”
林汐怔了一怔。
她本來沒抱什麼希望,也做好了要把這裏一把火燒了,絕了自己念想的準備。
結果易容尋說她還可以活。
林汐身子顫了一顫,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要怎麼做?”
“當初怎麼將記憶移植到泠兒身上的,就怎麼移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