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塵給船伕支付了十倍的費用,船伕受寵若驚,連連說不要,最後被蘇老夫人一邊勸着一邊送走了。
留下老人一個人,粟寶晃了晃魂葫說道:“放心,翠蓮奶奶在裏面,不過我們要回去她才能出來。”
因爲突如其來的意外,衆人提前返程。
出租自行車的老闆又來了,這回不僅拉着幾輛空自行車回去,還把一行人都拉回去,大家都坐在卡車後面。
藍天還是那麼藍,衆人心底卻有點沉重了,看着在附近換好衣服後裹着毯子的老人,不知道說些什麼。
粟寶看着路邊倒退的風景,清澈明亮的眼眸裏多了一些困惑,不知道在想什麼。
到了才村碼頭,蘇一塵包船返回他們住的民宿那邊,老人回到房間後老闆給他煮了點薑茶,老人也如願看到了自己的愛人。
翠蓮哭着責怪:“你這蠢老頭,幹什麼呀真的是,給人家添多少麻煩……”
老人笑了笑:“是我錯了。”
衆人無言。
蘇老爺子搖頭:“老夥計,別想太多!添麻煩什麼的,一點都不麻煩,我們家女婿體能好,但也不能保證每次都能救得及時呀,以後不要再犯傻了知道嗎?”
蘇老夫人拉了拉他,低聲說道:“走吧。”
蘇老爺子:“嗯?”他還沒說完呢。
但被蘇老夫人強行拉走了。
溫如雲見狀,也帶司亦然離開。
蘇何問拉走涵涵,蘇何聞拉走蘇梓晰,蘇一塵拉走姚櫺月……
最後房間裏只剩下沐歸凡、粟寶和顧盛雪,以及飄在一旁的鬼鬼們。
花心鬼嘆息:“哎,自古癡情痛斷腸,執念換來一身傷……一片癡情賦予夢,無人陪我了紅塵。”
倒黴鬼:“喲,姐今天轉性了?”
懦弱鬼:“安靜點吧你們。”
嫁衣女鬼小聲說道:“不過這感情是奴家羨慕不來的。”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真能守一輩子的癡情人真的好難見到。
粟寶坐在牀邊,小手撐着下巴,遲疑說道:“老爺爺,你真的不用急……你的時日也不多了。”
翠蓮一愣,問道:“什麼意思?”
粟寶說道:“老爺爺的壽命將要到頭,將在今夜凌晨四點離開人世。”
“你壽命沒有到頭的時候,就算自殺也死不了的……”
她看了老人頭上的癡情鬼一眼。
從頭到尾,這癡情鬼都是安安靜靜的,粟寶裝作看不見他,所有鬼鬼也默契的無視他。
翠蓮聽到他要死了,不由得難過,抓緊了他的手。
老人卻如釋重負,開懷笑道:“那真好!”
他不用再讓她久等了。
如果能一起投胎,他將會攜手跟她走過奈何橋。
如果不能一起投胎,他也會等她。
要是閻王說翠蓮自殺不能投胎,那他就在酆都鬼城,永生永世的陪她一直下去。
翠蓮又哭又笑,嗔怪道:“你真是……真傻。”
老人笑呵呵,眼底卻迸發出光彩,一瞬間好像又恢復了原來的硬朗。
人之將死,對他來說是這些年最後的消息,他甚至都能撐着坐了起來,開始期待並準備着要上路了。
“不能在這裏死……”他嘮叨道:“人家老闆開門做生意,在這裏死了對他影響不好,我晚上就出門上路……”
“也不能坐別人的車,從這裏回到我們老家,兜兜轉轉的凌晨四點肯定到不了……到時候別死在車上給人家添麻煩了。”
顧盛雪不自然的扭過臉,粟寶眼眶發熱,不知道爲什麼有點想哭。
總有人要死了不管不顧,老爺爺知道自己要死,想的卻是不給別人添麻煩……
粟寶紅了眼眶,問道:“老爺爺,你還有什麼家人嗎?”
老人搖頭:“沒有啦,家裏就只有我一個人。親戚朋友也忙活,來往也少,不用麻煩他們了。”
他笑道:“沒關係的,我直接去殯儀館那邊,我還有一點積蓄,到時候麻煩工作人員幫忙把我送回老家,還有幾個遠親後生,把錢都給他們,隨便找個地方把我埋了就好。”
老人是真的不在意。
有幾個人能這樣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老死,親自安排自己的後事?
他沒有什麼牌面要講究,唯一的念頭就是能和翠蓮一起走就好。
沐歸凡站起來,說道:“我去準備一下吧。”
蘇一塵站在門外,見沐歸凡出來,兩人低聲說了幾句話。
晚點的時候,門外來了幾輛車,老闆一臉茫然:“你們這就要回去啦?幾個孩子纔剛來呢!”
才玩了一天。
沐歸凡道:“沒事,反正想來的時候隨時來,不差這幾天。”
老闆說道:“那還有一天房費我給你們退款結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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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歸凡大手一揮,準備瀟灑的說不必。
卻見蘇一塵正好走出來。
他咳了一聲:“好,麻煩你了。”
老闆:“?”
他想起什麼,說道:“哦對了,今晚跟我們一塊喫飯吧,買了一只羊,烤全羊。”
“本來想着烤一只喫不完,把剩下一大半放冰箱……正好一起啊,羊肉冰凍過就不好吃了。”
蘇一塵沉思片刻,點頭:“麻煩了,那房費不用退回。”
老闆大驚:“那怎麼行!我們都是本分做生意……”
蘇一塵道:“麻煩您掌廚,幾個小孩的喫食可能需要多費心。”
沐歸凡拍了拍老闆的肩膀:“你就別多想了,我們那麼多人,喫飯也要給錢的。”
老闆拗不過,最後又去買了好多菜。
晚上。
院子裏點了篝火,旁邊架起了燒烤架,老闆娘推出了兩個湯鍋,一個煮了麻辣燙,一個煮了羊肉蘿蔔湯。
火堆上架着烤全羊,老闆熟練的拿着孜然啊胡椒粉啊辣椒面什麼的,手法專業的往上撒。
他還有附近兩個朋友也過來,朋友拍着非洲鼓,悠揚的歌聲伴隨着篝火的溫暖傳出去,夾着烤羊肉的香味。
粟寶幾個在院子裏玩耍,有個鞦韆,蘇何問推着粟寶,不一會又輪到涵涵,院子裏都是歡聲笑語。
老人坐在一張沙發椅上,膝蓋上蓋着毯子,樂呵呵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孤寂半生,沒想到死前還能感受到兒孫滿堂的幸福,雖然這些孩子都不是他的孩子,但他真的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