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間的那抹隔閡,在這一笑中消弭於無形。
末了,初一看着她道:“小姐,其實我更喜歡現在的你。”
“嗯?怎麼說?”沈姒煙換了個舒適的坐姿,用手撐着腦袋看她。
初一紅着臉,有些侷促道:
“因爲現在的您,不但可以保護夫人少爺,還能保護自己不受欺負,奴婢喜歡見到這樣的小姐。”
初一沒念過多少書,只能說出自己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沈姒煙眼裏笑意深了幾分:“你不怕我了?”
初一身子僵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奴婢都跟着您這麼久了,已經不害怕了。”
“那就好!不過你要是想離開,也可以告訴我,我會給你一筆銀子,讓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
沈姒煙淡淡開口道。
看在初一向來忠心耿耿的份上,她纔會把這個選擇的權利交到她手裏。
初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驚慌失措道:“小、小姐!您、您是不準備要奴婢了嗎?奴婢什麼都不會說的!”
“說什麼傻話,我只是不想你委屈了自己。”沈姒煙笑道。
初一眼圈微紅:“奴婢不委屈,奴婢只想永遠留在您身邊。”
“傻丫頭,你今後不準備嫁人了?”
“奴婢不想嫁人,只想永遠服侍您!”
沈姒煙:“……”
她嘆了口氣:“好了好了,說話就說話,哭什麼?”
初一趕緊擦掉眼淚,小心翼翼道:“那、那小姐是不打算趕奴婢走了?”
沈姒煙無奈道:“我什麼時候說要趕你走了?”
初一聽了這話,頓時破涕爲笑。
“小姐,你真好!”
沈姒煙無力扶額,見到這丫頭傻里傻氣的模樣,她莫名有種憂桑是怎麼回事?
……
主僕倆正說着話,就見門外走進一人。
“阿姐!阿姐!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只見沈禾淵穿着墨綠色長衫,手裏提着一包玉荷齋的點心,興高采烈地走了進來。
沈姒煙一臉茫然,與初一面面相窺。
他什麼時候跟自己這麼親近了?
上次不還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嗎?
難道是鬼上身了?
直到沈禾淵來到她面前,放下手裏的點心,沈姒煙這才反應過來。
“淵哥兒,你慢點兒!你阿姐難道還差你一口喫的?”
溫氏在後面扶着素婉,緊趕慢趕地追了過來。
她就怕淵哥兒剃頭挑子一頭熱,把姒兒給得罪了!
之前他對人家愛答不理的,現在又這麼熱情,姒兒不惱他纔怪!
果然,她進來後,就見女兒神情淡淡,臉上半點不見欣喜。
她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
偏生沈禾淵還沒半點自覺,非常熱情地道:
“阿姐,你是不知道,這段時間在書院,那些人再也不敢在背後嚼舌根子了!
我說你也是,爲何不早點摘下面紗?偏偏讓人誤以爲你是個醜女!”
他說這話時,還帶着些許抱怨!
自從上次,阿姐幫他教訓了那些人之後,他就決定跟她冰釋前嫌了。
再加上書院裏的人,如今也都知道他有個厲害的阿姐。
所以這段時間,他可謂是過得春風得意。
這纔有了今兒這一出。
沈姒煙聽着他絮絮叨叨的話,並未搭理半句。
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淵哥兒,你阿姐累了,先喝點水吧。”
溫氏都替兒子感到尷尬,立馬轉移話題道。
沈禾淵卻像個愣頭青,不滿皺了皺眉:“阿孃,你胡說什麼?阿姐不是才用過早膳嗎?怎麼會累呢?”
溫氏:“……”
好像錘死他怎麼辦?
沈姒煙笑了笑,對溫氏道:“阿孃,你先回去吧,我跟淵哥兒有話要說。”
溫氏愣了愣,立馬笑着起身。
“哎!好,你們姐弟好好說着,阿孃就先走了。”
原本她也是不放心纔跟着過來的。
現在見他們姐弟沒再跟以前一樣針鋒相對,她也就放心了。
等溫氏走後,沈姒煙纔看着他冷冷一笑。
沈禾淵被她笑得渾身不自在起來,結結巴巴道:“阿姐,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別叫我阿姐,明兒有誰能勝任的,你再叫她吧!”沈姒煙不冷不熱道。
沈禾淵一愣,心裏怒氣翻涌上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都已經原諒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沈姒煙一臉嘲諷看着他:“你原諒我就不起了?我有什麼需要你諒解的?”
“你——”
“以前覺得我給你帶來麻煩了,就迫不及待地想跟我劃清界限,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怎麼,現在你阿姐變成香餑餑了,你就又變了?難道親人在你眼中,是可以隨時割捨的麼?”
她的一番話,說得沈禾淵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惱羞成怒道:“要不是你做出那些不知廉恥的事情來,他們又怎麼會在背地裏恥笑我,欺負我呢?”
“啪!”沈姒煙狠狠給了他一巴掌,眸光冷戾。
“這一巴掌,是替你阿姐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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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沈禾淵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可一時又想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接着就聽她冷冷道:“他們瞧不起你,甚至羞辱你,不是因爲別的,只因爲你自己本身就不夠強大!”
“要是你足夠優秀、足夠強大,早就該讓他們閉嘴了!你的阿姐,無論做什麼,旁人也都不敢議論半句!”
沈禾淵聽得呆住了。
心裏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了一下,長久以來的某種堅持被狠狠擊得粉碎。
沈姒煙冷笑:“就因爲自己不夠強大,而把責任都怪在阿姐身上,你覺得你很有臉嗎?”
沈禾淵拳頭緊緊攥起,渾身僵硬不能動彈。
雖然他不想承認,可心裏卻知道她說的都對!
一直以來,他都在逃避,用責怪旁人來逃避自己軟弱無能的事實。
“阿姐,我……”
沈禾淵漲紅着臉,垂着腦袋,就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
“你什麼你?想明白了沒有?”沈姒煙冷眼瞧着他,聲音沒有半點溫度。
沈禾淵喉嚨一哽,委屈巴巴地點點頭。
“坐下。”
聽見她的話,沈禾淵半點不敢耽擱。
一屁股就坐到了凳子上。
沈姒煙終於滿意了,對初一道:“打水來,給少爺敷臉。”
初一這纔回過神來,趕緊一溜煙跑了。
媽呀,剛纔的小姐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