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真的對不起,是茶茶讓您丟臉了”
蘇橙輕緩地搖頭。
見她執拗的跪着,不肯起來,她只好收回手,將腕間的一個玉鐲子退了下來。
“我自己這一生都沒有活明白,沒有資格評判你,你覺得對,覺得二哥他值得,那你就不要想那麼多,一條道走到黑,不撞到南牆,不摔的頭破血流,你又怎麼知道你的選擇一定是錯的?”
茶茶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連哭都忘了,怔怔的望着蘇橙。
腕間套上來一個冰涼的東西,她低頭一看,正是蘇橙常年戴在手上的鐲子。
“這事對我來說過於突然,我和先生沒能來得及給你準備什麼禮物,這鐲子陪了我三年多,與我有些感情,我將它贈予你,代表了我對你的祝福,希望將來的生活會是你想要的樣子。”
茶茶泣不成聲,跪着上前一把抱住了蘇橙,“大小姐!”
蘇橙將手輕放在她的頭上,心到底還是軟的。
“好了,別多想,有了身孕就該以腹中孩子爲重,憂思多慮不是好事,關於婚事,你是我的侍女,日後當然要從公主殿出嫁,你的嫁妝我會提前爲你準備,只不過那時候我很可能不在宮裏,但就算我和先生都不在,婚事上也斷不會讓你受委屈。”
茶茶哭着搖頭,內心盈滿了酸脹的柔軟。
“茶茶不值得,茶茶不值得你爲我如此費心。”
蘇橙輕聲嘆息,慢慢垂下了眼簾。
“你不用擔心對不起我,我不贊成你這麼做,是怕你日後自己會後悔,和一個根本就不愛自己的男人在一起,剛開始你有多期待,將來你就會有多失望,二哥他願意爲你們這段關係做出擔當是好事,但這份擔當裏又有多少是因爲憐惜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婚姻中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哪怕是平民家庭這樣的關係怕是也很難過,更何況伽羅是皇子。
茶茶聽明白她的意思,哭着給蘇橙磕了頭,“茶茶謝大小姐關心,走到這一步,茶茶沒有資格退卻,將來無論過得好不好,茶茶都會記得大小姐的恩情,大小姐對茶茶的好,茶茶下輩子,下下輩子當牛做馬也要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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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主僕兩說了許久的話。
等回到樓上臥房,陸易深還沒睡。
“怎麼還沒睡,不是說了不要等我?”
她走到他跟前,伸出小手將他腰間的睡袍帶子繫上。
然後就聞見了他胸膛間清新的沐浴露香氣。
脊背上摟上來男人溫熱的大手,將她輕輕的按進了懷裏。
“不抱着你睡,我睡不安穩。”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發頂,大手從她的脊背慢慢移到她的腦後,聲音有些疲憊,明顯是強撐着精神在等她。
蘇橙瞬間就後悔,剛纔不該跟茶茶在樓下說這麼多話。
“我扶你去牀上吧,不早了,我早點陪你睡。”
她握着他的小臂,小心翼翼的扶着他。
等她也跟着躺到牀上,男人自然的張開雙臂,將她納入了懷裏。
薄脣貼着她的額頭,“和茶茶在樓下說什麼?”
蘇橙腦袋側了側,在他懷裏找了個儘量不壓到他的姿勢,小臉貼着他的頸側,縮在他懷裏。
“也沒說什麼,茶茶對二哥情根深重,她想和二哥在一起,我能理解,我只是有些意外,她會對二哥做這樣的事。”
畢竟是陪伴了自己四年多的侍女,她不想說茶茶不好,她希望茶茶和二哥都能幸福。
“茶茶自幼生長在宮裏,耳濡目染,會這些算計人心的東西,我能理解,”蘇橙嘆息,“如果二哥也能愛茶茶就好了。”
陸易深沒說話,只是輕輕撫着她的脊背。
感情中的事,是非對錯,有時候說不清楚。
蘇橙沒有睡意,喃喃,“陸易深,你說上天給每個人的幸福是不是都是平等的?你太好,給了我這世間最深重的愛和旁人難以企及的地位和榮耀,所以上天才會給我們製造出那麼多的坎坷和磨難,如果我們可以相伴相守白頭到老,那對其他人來說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
她吸了吸鼻子,苦澀的笑。
男人撫在她脊背上的大手,指尖微微僵了僵。
他輕側過身,將她徹底擁入懷裏,英俊的眉眼是再難掩飾的疲憊,“對不起,橙橙。”
佔有了她的人生,卻不能陪着她到老。
……
這是陸易深最後一次回宮。
回到山裏沒兩天,陸易深連走路都開始變得困難。
在徵得他的同意後,蘇橙讓姚松準備了輪椅,每天推着他去院外走走。
“大小姐。”
姚松敲門,手裏推着一架空輪椅,“外面下雪了。”
蘇橙眼皮一跳。
“下雪了?”
皇城如今已是六月,早已進入夏季,就算山上的氣溫比山腳下稍低,又怎麼會下雪?
她推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裏,梧桐樹枝椏上都鋪着厚厚的一層白雪。
入眼是一片冰天雪地。
竟然真的下雪了。
蘇橙望着那屋檐上覆蓋着的白雪,靜靜的站在門口。
六月飛雪。
氣候極端反常,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姚松,”他輕輕開口,“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姚松站在她身後,臉上的表情很難過。
他知道蘇橙問的是什麼。
“大小姐,今天已經二十七了”
“二十七”
蘇橙心裏默唸了一遍,目光逐漸放空。
鵝毛片狀的雪花飛舞在小院的上空,紛紛揚揚。
她卻感受不到一絲寒冷。
雪花飄落在梧桐樹葉上,薄薄的一層,有的落葉不堪重負,從枝頭垂墜了下來。
姚松哽咽,“大小姐,先生的壽衣已經做好,您看什麼時候方便”
姚松說不下去了。
蘇橙仍舊安靜的站在廊下,仰頭望着滿院的落雪。
風從她身側刮過,揚起白色長裙的裙角。
良久,她才似從姚松的話中回神,眉眼間漫出虛無的笑。
“準備壽衣做什麼?我還沒有嫁給他呢。”
她說的很輕,聲音幾乎都融進了風裏,被冷風吹散,姚松一個字也沒有聽清。
然後就聽見蘇橙再次開口,“去準備一件斗篷,先生好久沒看過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