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葉氏這個大餅畫得太完美了,對於白花顏這種極其愛慕虛榮的女孩來說,這張大餅就是她的夢,是她的終極目標。
特別是當葉氏又對她說:“再過幾日就是我的壽宴,這壽宴每年都辦,你也知道,看在你姑姥姥的顏面上,京中權貴該來的都會來,去年大皇子也差人送了賀禮。回頭我叫人給你姑姥姥遞個話,今年將未娶正妃的皇子也叫來幾個,給你參看參看。”
這一口一句姑姥姥,瞬間就將白花顏同皇家的關係拉得不能再近,白花顏再也無法抗拒,徹底同葉氏重歸於好。
當白花顏帶着傷疤膏離開,雙環詢問葉氏:“真的要給宮裏遞消息嗎?會不會太擡舉”
葉氏冷哼,“消息是要遞,但絕不是爲了擡舉那個死丫頭。敢打我的驚鴻,我又如何能讓她好過?去給姑母傳個消息,這次壽宴讓二皇子到場,是時候爲我們葉家的大計打算一番了。”
雙環領命去辦差了,葉氏換了身衣裳,等雙環回來,帶着她一起去了白驚鴻的風華院兒。
葉氏在老太太那邊被氣走,她當時只顧着驚愕辦壽宴的事,後來又忙着安撫白花顏,直到這會兒才騰出工夫來看看受了大委屈的女兒。
才一進院兒便覺得氣氛不對,這風華院兒是兩進的院落,白驚鴻住在內院,外院基本是用來待客的,雖然她也沒有什麼客。但眼下所有下人似乎都被趕到了外院裏來,一個個默不作聲地或打掃或是乾站着,表情緊張,甚至有膽小的手腳都在打着哆嗦。
葉氏心裏咯噔一下,知道壞了事,白驚鴻一定是沒忍住火氣,在下人面前失控了。
雖然從前也不是沒有過失控的事情發生,但好歹都是關起門來只打自己的近侍,其它的下人是根本不知道平日裏溫柔如水的大小姐實際上是個什麼脾氣。
可這會兒,分明是露了餡了。
見葉氏過來,下人們趕緊行禮問安。葉氏腳步頓了頓,開口道:“主子心性再好,到底也是常人。大小姐是這天底下最美好最善良的女子,可也正因爲這樣,所以任什麼人都想要來欺她,辱她,任什麼人都想要踏着她往上頭爬。她一忍再忍,十幾年了,就算是聖人也有忍不下去的時候。所以,今日之事你們不要放在心上,大小姐還是從前的大小姐,待她哭過一場就一切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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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們心裏一緊,趕緊跪下來點頭稱是,可口上是應了話,心裏卻也都在合計。她們在風華院兒侍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小姐到底是個什麼脾氣多少也都能有數。雖說每次都是暗地裏的行爲,但玢兒那一身的傷怎麼可能逃得過所有人的眼睛。
大家都明白,白家二夫人和大小姐其實都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樣子,那些表現在人前的美好,她們這些近侍的下人一個都感受不到。因爲她們是活在主子背後的,是可以關起門來打死都沒人會管的。
葉氏在院子裏警告了一番後,帶着雙環往內院兒走去。繞過一進院子時,她提醒雙環:“驚鴻院兒裏的奴才你上點兒心,近幾日找機會全部換掉。”
雙環道:“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恩。”葉氏點點頭,“還好大哥把你送過來跟着我,否則這一樁樁的事接二連三的出,我一個人還真是不好應付。”
雙環平靜地回話道:“奴婢來到白府,就是爲了協助夫人的,白家近日接連出事,說到底都跟突然回來的二小姐脫不了干係。咱們且安心再等幾日,待派去洛城的人回來,就能知道這三年二小姐在那邊究竟都經歷了什麼。”
二人說話間,已經到了白驚鴻的房門前。裏頭有玢兒的慘叫聲陣陣傳來,像是拼命捂住了嘴,但卻依然忍不住要叫出聲。
但很快地,裏頭就靜了下來,葉氏原本以爲是白驚鴻這口氣已經撒完了,可轉念一想又不對勁。當下伸手推門,再一看屋裏——果然,玢兒倒在地上,滿身是血,身上到處都是血窟窿,心口處還扎着一把剪刀。
人已經沒了氣息。
白驚鴻面目猙獰地站在屍體旁邊,滿手的血,因爲心懷憎恨,牙齒都在打着哆嗦。
葉氏看得直皺眉,但卻特別能理解女兒的這種心情。就像她在梧桐院兒醒來的那一刻,別說殺人,喫人的心都有了。
“雙環。”葉氏沉聲吩咐,“去外院兒再叫個奴才進來,給大小姐泄憤。”
雙環點頭,轉身走了。
再回來時,一個怯生生的小丫頭就被帶進屋子裏。
白驚鴻像瘋了一樣衝過來,任憑那丫鬟哭喊饒命,最終還是死在了白驚鴻的剪刀下。
葉氏將剪刀從她的手中奪過來,這纔開口問她:“好受點了麼?”
眼淚從白驚鴻的眼中奪眶而出,她不解地問葉氏:“到底爲什麼會這樣?我們運籌帷幄十年出頭,這座文國公府不是已經十拿九穩了嗎?可爲何現在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葉氏按住白驚鴻的頭,將女兒按到自己的肩膀上,一遍一遍地勸她:“別怕,不要怕,這一切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回到原來的模樣,總有一天,你會踏着她們所有人一飛沖天,然後就回過頭來,把那些欺辱過我們的人,一個一個全都殺死。可是驚鴻,你現在必須要忍,若是讓她們如此輕易就壞了你用十幾年樹立起來的形象,那咱們可就太虧了。”
葉氏母女亂了套,念昔院兒的主子卻過得悠哉自在。
白鶴染讓下人去買了把搖椅,就擺在小院子裏,午後陽光正好時躺上去,身上搭條毯子,曬着初春不冷不暖的太陽,很是享受。
這本該是一幅很安靜悠然的畫面,可惜,穿上一身大紅裙子的白蓁蓁卻比較鬧騰——
“上了年紀的人才要大白天睡覺,你纔多大就整這些個?從前躺了十來年還沒躺夠麼?快起來,幫我瞧瞧新送來的這些花樣子哪些好看,多選出來幾個,回頭讓下人一併送到華福樓去打了,咱倆分着戴。”
白鶴染沒太明白,“打什麼?華福樓是什麼地方?”
白蓁蓁翻了個白眼,“金鋪啊!上都城最有名的金鋪啊!你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堂堂文國公府嫡小姐,居然活成了這副德行,連華福樓都不知道,說出去丟不丟人?”
白鶴染聳聳肩,“堂堂文國公府,把嫡小姐給養得連上都城最有名氣的金鋪都不知道,丟人也輪不到我丟,上頭有人頂着。”她說着,目光落在那一本子花樣上,“這麼多?挑也挑花眼了,不如就隨便選幾個。”她對這些東西一向沒多大興趣。
可白蓁蓁就太有興趣了,她很認真地告訴白鶴染:“不怕挑花眼,實在花眼,大不了照着這些一樣打一套。”
白鶴染咋舌,這典型的富二代敗家子啊!這一本子圖樣得有個幾十張吧,全打?“有錢任性啊!”她不得不感嘆,“怕是白驚鴻也活得沒你這樣奢侈吧?”
白蓁蓁對白驚鴻極其不屑,“切,她可拉倒吧!就葉家那點兒財力,紅家隨便一個小妾姨娘就能給他們全乾趴下,裝什麼大瓣兒蒜。哎,姐,你說宮裏那老太太,還能活幾年?”
白鶴染對這個妹妹也是服的不要不要的,“你真不怕葉家報復?萬一宮裏那位……呃,我還沒見過那老太太,所以一時也不好說還能活幾年。不過畢竟現在還活着的,萬一給紅家穿個小鞋……”
“她不敢。”白蓁蓁擺了擺手,“至少現在不敢。你當文國公府是誰在養着的?敢現在斷了紅家的路,白家就得餓死。”話是這樣說,但年輕的小臉兒也沉了下來,“如今葉家的打算是將紅家的錢儘可能的大量搜刮,然後再用葉氏的那個兒子將文國公的爵位據爲己有,從此這座侯爵府就是姓葉的了。我也不知道這一天什麼時候會來,所以我和我姨娘都在儘可能的巴結着父親。可是你知道的,恩寵這種東西靠不住,一旦有一天恩寵沒了,錢也搜刮夠了,我們的下場怕是比你當初還要慘。”
她看着白鶴染,一向囂張的小姑娘終於露了怯,“姐,你說這場博弈到最後究竟會誰輸誰贏?現在我們靠着紅家的錢和父親的恩寵,若是有一天這些都沒了,還能靠什麼?”
白鶴染靠在靠椅上仰頭看天,半晌,才答了她:“若有一天什麼都沒了,那就靠自己。”然後轉過頭來衝着身邊的紅衣小姑娘眨眨眼,“就像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只能靠自己。”
白蓁蓁依然恍惚,手裏的首飾花樣被她擰來擰去幾乎就要撕破了,內心的彷徨毫不掩飾地表現在面上。
白鶴染笑了,“你還是穿紅衣裳好看,一換了綠衣,好像整個人都沒了神采。”她伸出手去將這個妹妹的手握住,告訴她:“不要怕,就像從前你揚鞭護我,今後便換我牽着你一路前行。縱然前方是龍潭虎穴,也與我一同闖一闖,闖過去了,便是晴天朝陽。”
次日,闊別兩日的大內總管江越,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