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看上了
忍了又忍,黃氏吞下胸臆間那口濁氣,說道:“哪就有這麽嬌弱了?回去歇一會吧,明日不去田裡就在家裡忙活。”
周氏聽了譏諷地勾起唇角,拿出殺手鐧,老太婆還不是得妥協,哼。
“春桃你不去,春桃娘,你可不能不去。”黃氏卻是沒打算放過周氏的。
周氏也不是那蠢的,當著臉就頂撞黃氏,便順從地應了,反正明日她還是有法子可以不去田裡的!
“娘,那我們先回去歇著了。”
“去吧。”黃氏揮了一下手,又道:“老大,你留下,我有話和你說。”
周氏眼神一閃,低下頭,和蘇春桃走了。
回到東廂,蘇春桃就一反剛才在正房裡那嬌弱的姿態,狠狠地道:“那個死老太婆,存心想要累死我們,作踐我們呢。”
“噓,你聲音小點。”周氏嘖了一聲,拉過她坐在炕邊上坐下道:“娘和你說過幾次,這情緒不要外露,不要讓人抓住你的把柄說你的不是。”
“娘,女兒就是氣不過,你看我的手。”蘇春桃伸出雙手,指甲都是黑黑的汙垢,手背刮了兩道口子,手心則是起了紅繭子,哪有往日的白嫩。
“再這麽下去,我肯定要成村姑了,這樣,我還怎麽嫁進大戶人家當少奶奶?”蘇春桃委屈地說了一句,越想越悲涼,乾脆就趴在被褥上哭了起來,道:“要我嫁個農夫當個農婦,女兒寧願死了算了。”
“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這不是要剜娘的心麽?”周氏心痛地道。
“那不然要怎麽辦?娘,這都不是人乾的活。”蘇春桃抬起滿是淚水的小臉,說道:“我不要在這裡,我要去姥爺家,不然,我遲早得累死。”
她也不想想,她如今所做的不是人乾的活,從前,可都是蘇柳她們在做,她那時的理所當然去哪了?
“苦了你了。”周氏握著她的手,也很是心疼。
原以為趕走了陳梅娘她們幾個,她就成了正經大房太太,再不用擔著那二字了,可她卻忘了,蘇家不是大戶,並沒有丫鬟小廝,她們都得要乾活。
從前陳氏她們在的時候,自己拿捏著蘇長生,仗著他的疼寵,事情就都是陳氏她們幾個乾的,她打心底裡將她們娘們幾個當奴婢使呢。
可她想歪了,陳氏她們不是真正的丫鬟,如今她們一走,她又是這家裡唯一的媳婦,二叔又沒娶,小姑子沒嫁,她不乾也說不過去。
周氏有些後悔,可卻沒想到,如今這才開始呢!
“娘,不如我們跟著爹爹去縣裡住吧。”蘇春桃嘟著嘴說道:“反正鄉下也沒什麽好的,這裡的人也粗野,我們去縣裡住吧。”
周氏倒是想,可有這個可能嗎?二叔小姑都沒嫁娶,沒有翁姑允許,她要是敢帶著孩子跟著蘇長生去縣裡,一準被告個不孝,口沫星子都會將她淹死。
“桃啊,這不可能的,娘如今是家裡唯一的媳婦,要是就這麽走,就會被說個不侍翁姑,會連累你們姐弟幾個的名聲的。”
“這又不行,那又不行,那要怎麽辦?”蘇春桃又紅了眼眶。
周氏歎息,眼角看到蘇長生進來,便問:“娘和你說什麽了?”
“還有啥?還不是老二的親事,還有金鳳的。”蘇長生坐在桌邊,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茶,他沒敢說剛剛蘇金風和黃氏從他這裡拿走了一支銀簪子的錢。
說來說去,還是這個,周氏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和厭惡,想要譏諷兩句,腦中卻閃過什麽,對啊,若是蘇福生娶了媳婦,那這家裡就多一個人分擔了,或許她還能跟著蘇長生去縣裡享福呢!
周氏一拍手掌,說道:“他爹,老二的親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一準給娘找個順心意的兒媳婦。”
“寧大哥?”嘭嘭嘭,蘇柳拍著寧廣的屋門,雙眉緊蹙:“這人去哪了?”
將籃子放了下來,蘇柳看了一眼籃子裡面的包子,托著腮坐下來,他這麽早就去打獵了麽?
等了又等,將寧廣院子整理了一遍,又去看了那片小菜地,兩棵辣椒都長得很好,撒下的菜籽已經發了芽,一棵棵從土裡冒出尖來,相信再有個十來天,就有菜可以吃了。
快到晌午,寧廣還是沒回來,她只好放下籃子回家去。
正是農忙時節,村民都在地裡忙碌著,收割,打谷,有孩子光著膀子提著籃子撿谷穗,笑鬧著在地裡追逐。
有人看見蘇柳經過,指指點點的,有片言只語順著風飄耳邊,人們依舊對她們母女幾個住進鬼屋而津津樂道。
“柳兒妹子。”有人跑了過來,蘇柳定睛一看,卻是蘇喜子穿著白褂子跑了過來,腿上的褲子卷到了膝蓋上,滿頭大汗的。
“喜子哥。”蘇柳笑著打了招呼,道:“在收稻子呢?可忙的過來?”
“嗯。”蘇喜子笑著撓了撓頭,道:“我們家地也不多,就那三幾畝,還行。”
“那也夠嗆的,喜子哥還是快快討個媳婦兒,也好多個人幫著啊。”
蘇喜子的臉一紅,轉開話題問:“你在這做什麽?我聽說你們娘幾個搬去那鬼屋了?”
見他一臉擔憂,蘇柳心頭微暖,點頭說道:“搬去幾天了。”
“那地方怎麽能住?我這些天去了縣裡忙活,回來就聽說了,本想著今兒個收了工就去你們那看看。柳兒妹子,那地方……”蘇喜子皺起雙眉,那日在那鬼屋前撞見蘇柳就覺得不妥,想不到她竟然是打的這個注意,膽子也太大了些。
“喜子哥,那裡好著呢,就是偏了些,安靜了點,也沒什麽不妥的。”蘇柳打斷他,說道:“我們母女有個落腳的地方,已經不錯了,哪求得那多?不住那裡又能住哪?”
蘇喜子默然,她們母女幾人的遭遇村裡誰個不知,說起來都不免有些唏噓。
“那,你們有沒有,嗯,撞見那東西?”
“沒有。住的挺好的。”蘇柳笑著搖搖頭,說道:“我們那還有地,現在正懇著把草除了,準備種些菜呢。”
蘇柳也沒說謊,除去頭一天有些害怕,如今她們都覺著挺好的,相信很快就會習慣下來。
蘇喜子忙道:“你們都是女的也不好弄地,等我這邊閑了,我再去給你們懇吧。”
“謝謝喜子哥了,我們還能忙得過來。倒是我們家那邊到底是偏了些,喜子哥若是能給抱只狗崽來就好了。”
蘇喜子忙的應了,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蘇柳便告辭離去。
蘇喜子看著她的背影好一會,抿起唇,得快些收割完,然後去幫幫她們母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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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陳氏她們都已經回了,正忙著做飯,蘇柳便尋思著下晌去一去學堂,得尋個借口把字學起來。
陳氏聽了倒沒有反對,雖說女子無才就是德,但是她卻不反對自己的閨女會認字,人會認字,總不會吃虧,不像她,大字不識,就只有被挨打處於弱勢的份。
下晌,蘇柳便又去平寡婦那買了十來只雞蛋,裝了小半籃子,去了孫秀才家。
學堂是村裡辦的學,除了大坳村的孩子,也有隔壁村的人送了孩子來學習,去鎮學雖好,但先生的束脩也不低,對於家境一般的人,就只能選擇送來村學了。
孫秀才一家就住在學堂邊上,只有一家四口,一個老母,一個小兒和孫秀才兩口子,住著三個堂屋的院子見蘇柳來了,孫秀才著實很是意外。
“先生對我們母女的幫助,蘇柳無以為報,這趟來就想給先生磕個頭。”蘇柳說著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道:“謝先生對我們的憐惜。”
“快起快起。”孫秀才連忙抬手,秀才娘子孫林氏又走來扶,嗔道:“這孩子,忒是多禮。”
蘇柳順勢站起來,又拿過一旁的籃子說道:“如今我們母女單過,也沒什麽能給先生的。這幾個雞蛋,就給小公子添個閑嘴,還請先生和秀才娘子莫嫌棄。”
“使不得使不得。”孫秀次忙道:“你們日子也不好過,快些拿回去。”
“先生且收下罷,蘇柳還有事想求先生。”蘇柳笑著說道:“若是先生連這個也不收,蘇柳日後也不敢再上門了。”
孫秀才和孫林氏對視一眼,前者點了點頭,孫林氏便接了那籃子雞蛋,笑道:“既如此,我就接了,蘇姑娘今晚就在這吃個便飯,我多做兩個菜。”說著就走了出去。
正堂裡就剩下蘇柳和孫秀才,她站起來,又對孫秀才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先生,其實我也不是求其它,只是想跟先生認兩字。”
蘇柳並沒有在孫秀才家多逗留,拒絕了孫林氏的留飯,很快就離開了,臨走還帶了一本字帖。
“怎麽?有啥不妥麽?”孫林氏見孫秀才撫著胡子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問。
“蘇柳這孩子,從前看她是個命苦的,能長大也是上天吝惜,如今看著,卻是有大造化的。”孫秀才久久才說了一句。
孫林氏一怔,還沒說話,孫秀才又道:“日後她每天都會來一趟,你也不必怎麽招待,對外就說她來幫你做些雜事,以報我幫她之情。”
當蘇柳說想認字的時候,孫秀才更對這個命運多舛的女娃子又多了一分看法,觀她言行舉止,著實比以前卑微陰沉的性子強了許多,不,那要是不是還是蘇柳的樣子,他當真以為變了另一個人了。
而再和她說起慫恿陳氏和離的事,她是怎麽說的?
“父母不慈,若一昧順著,任由其越走越遠,那便是縱容,是愚孝,並不是真正的孝順,而是沉默的扼殺。”
孫秀才聽了沉默良久,又問她因何要認字,她又說了讓自己震動的話:“但求識字明理,知識改變命運,知識就是力量。”
這幾句話,深深震動了他,也讓他答應每天抽半個到一個時辰教她認字,他相信,這個姑娘會改變她的命運。
寧廣消失了整整三天,蘇柳留給他的籃子裡頭的叉燒包都變味了,他人都沒有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