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子皓的哭鬧中,到金玉院兒去搜查的人回來了。其中有兩個小丫頭臉上明顯掛了彩,一邊走還一邊哭。
老太太不待見地問了句:“怎麼回事?”
趙嬤嬤走到老太太身邊,攙了她的胳膊答道:“是讓大夫人給打的。見我們去搜院子,大夫人就鬧了開,抓着兩個丫頭不停地打。”
老太太氣得直哼哼:“這種惡婦怎麼配做我鳳府的主母!”
趙嬤嬤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將手裏的東西遞上前:“這是在大小姐的枕頭底下發現的。”
這話所有人都聽見了,一個個皆抻長了脖子往這邊看,鳳子皓更是一瘸一拐地湊上前。
老太太將那東西拿到手裏時,雙手都是顫抖的。人活到這個歲數什麼沒見過,一個行巫蠱之術用的娃娃居然在鳳沉魚的枕頭底下給翻了出來。
她看向娃娃的背面,明晃晃的寫着鳳子皓三個字,還有他的生辰。老太太就覺心裏一寒,爲何這些孫男弟女的一個也不讓她省心啊!
“鳳沉魚!”鳳子皓一見這東西瞬間就翻臉了,“鳳沉魚!你個毒蠍心腸的女人!竟敢如此詛咒於我!”
鳳沉魚簡直比竇娥還冤,她枕頭底下什麼時候有過那種東西?就算鳳子皓不是個正經的,可到底是她親哥哥,她怎麼可能害他至此?
“祖母!”她兩眼含淚,整個兒身子都瑟瑟地輕抖着,“沉魚沒有害哥哥,那小人不是沉魚扎的!”
“那爲何會在你的枕頭底下搜出來?”鳳子皓指着沉魚罵道:“我不過在你枕頭邊兒趴過一次,你這女人竟然想把我詛咒死!”
“我沒詛咒你!”
兄妹倆就當着衆人的面吵了起來,鳳羽珩將子睿拉到一邊,兩人坐在花壇上一邊看風景一邊嘮嗑:“子睿以後可不能跟大哥哥學,聽到沒有?”
鳳子睿用力地點頭:“姐姐放心,子睿是好孩子,不做壞事。”
院子裏一陣鬧騰,老太太這陣子身子本就不好,天天不是被這個氣就是被那個氣,這都連着多少日子了,就沒消停過。她就覺着這血脈啊呼呼的往上涌,那天在松園犯病時的那種感覺又找來了。
她嚇得趕緊去摸袖袋裏鳳羽珩給的藥,拔開瓶塞就往嘴裏倒了一下,過了半晌,總算平穩下來。
不由得又想到鳳羽珩的好,再一看,她那二孫女正抱着小孫子在花壇邊說話,姐弟兩個親暱貼心,鳳子睿虎頭虎腦的樣子是越看越好看。
再瞅瞅這邊的兄妹二人,同樣是一個娘生的,此刻卻紅眉毛綠眼睛地不停大吵。要不是一個身上有傷,一個還能記着要矜持,只怕這會兒都要扭打在一起了。
老太太不由得瞪了姚氏一眼,要不是姚家突生變故,現在鳳府的日子該有多好!
院子里正鬧着時,鳳瑾元下朝回來了。
本來就黑着臉的宰相才一進院兒就聽到鳳子皓的一聲怒罵:“老子當初怎麼沒睡了你?”
“你是誰的老子?你要睡了誰?”鳳瑾元就覺得自己真是作了孽才生出這麼個玩意,當下三步並做兩步衝到鳳子皓面前,照着他的頭砰砰就是兩巴掌,直把個鳳子皓打得是七葷八素。
鳳子皓也沒看清楚是誰打的,下意識地開口就罵:“哪個王八羔子敢打老子?”
再一看是他自己的老子,瞬間就蔫了。
沉魚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抓着鳳瑾元的衣袍哭訴:“父親,沉魚實在是太冤枉了,沉魚真的沒有做過詛咒哥哥的事啊!”
鳳瑾元看了一眼沉魚,又回頭瞅了瞅那紫陽道長,皺着眉問道:“道長怎麼來了?”
老太太拉了鳳瑾元一把,將之前發生的事與他說了一遍,只見鳳瑾元一跺腳——“糊塗!”
老太太不明白,“怎麼就糊塗了?當年紫陽道長說的話你不也是深信不疑的?他說阿珩是災星,說沉魚是鳳命,這些不也都……也都正在應驗着。”
鳳瑾元原本覺得紫陽這個時候來鳳府實在是有些添亂,但一說到災星,他也不得不想這些日子發生的這些事情,好像自從鳳羽珩回了府,鳳家就沒消停過。難不成這丫頭真的與鳳府相剋?
他剛將疑惑的目光往鳳羽珩身上投去,這時,原本在門口站着的管家何忠突然一路狂奔到他面前,俯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鳳瑾元面色一凜,趕緊指着紫陽跟何忠道:“快!把他捆起來扔到後院兒柴房!快!”
何忠二話不說,一個手勢招呼了一衆小廝,三兩下就將紫陽給捆了個結實。
衆人誰也不明白怎麼回事,紫陽嘴巴里被塞了棉布也是一點聲音發不出來。
鳳瑾元跟本來不及解釋,只是警告衆人:“今日之事誰也不許再提!”
此時,就聽大門口有個透着幾分慵懶又帶着些許玩意的聲音說:“什麼事情不許再提?”
緊接着,有個尖細別扭的聲音高唱了一句:“御王殿下駕到!”
鳳府衆人腦子“嗡”地一聲就炸了起來!
御王?駕到?
那尊鬥戰聖佛親自來了?
鳳瑾元腿肚子都直轉筋,他做宰相這麼些年,與皇子打交道也算是日常行爲。可就偏偏這個九皇子,他是從頭到尾都沾不上一點邊兒,就連當初人家與鳳羽珩訂了親,他也聽別人說九皇子在外放出話來,訂親是給皇后一個面子,到時候娶不娶還是他自己說了算。
所以這門親事曾一度的被很多人遺忘,甚至皇上還將那異姓王的女兒又賜給九皇子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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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他當時興起了想把沉魚換過去的念頭,無外乎就是想着九皇子大勝歸來必定被立爲太子。到時候他聯手衆臣向皇上施加壓力,已經換過庚貼的親事說不定就成了。就憑鳳沉魚的美貌,即便這九皇子當時不幹,過不了多久也是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但是現在,鳳瑾元卻開始後悔跟這九皇子有沾染。除去他的一身傷疾外,這人越來越難琢磨的性子也讓鳳瑾元有些避而不及。
就像現在,那人突然來到鳳府,他們鳳家一點準備都沒有。更要命的是,九皇子駕到怎麼可能會有好事,只怕又是要掀起一場禍端啊。
一聲御王駕到,緊接着,一頂玉製轎攆被四個腳伕擡了進來,在那轎攆之上,懶洋洋地坐着一個紫袍男人。他臉上戴着的黃金面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晃得人不敢直視。
鳳府衆人全部跪地迎接,高呼:“御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鳳羽珩微擡頭瞪了玄天冥一眼,就見那人的目光剛好也向她投來,四目相對,竟是彼此都給了對方一個白眼。
玄天冥一點兒讓轎伕放下玉攆的意思都沒有,只慵懶地擡了一下手,就聽身邊的大太監道:“平身!”
鳳家人這才站了起來。
鳳瑾元主動上前一步,開了口道:“不知御王殿下駕到,有失遠迎,還忘殿下恕罪。”
玄天冥瞅着鳳瑾元,好半天都沒有說話,只一下一下地擺弄着手裏握着的鞭子。
鳳瑾元知道,就是這條鞭子,要了皇宮大內幾十御林軍的性命。
“鳳大人還沒有回答本王的話。”玄天冥又開了口,明明他就說得慢悠悠的,人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樣。可那話一出口,聲音裏卻透着致命的清冷,還帶着點點魅惑,就跟他眉心綻放的那朵紫蓮一樣,逼得人不敢直視卻又忍不住想去看他。
鳳瑾元抹了把額頭的汗,無奈地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恩?”玄天冥從玉攆的椅背上直起身子,往前探了去:“鳳大人是在質疑本王的耳朵?”
“臣不敢。”鳳瑾元心說我哪敢質疑你,“方纔不過是家事,說了也怕叨撈殿下清靜。”
“哦。”玄天冥點點頭,到也不再追問,只是人就坐在玉攆上,也不說話,就那麼靠着曬太陽,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鳳瑾元實在無奈,壯着膽子又追問了句:“不知殿下今日到鳳府是……”
“你不說本王還差點忘了。”玄天冥終於打開話題,“本王是來給未來的王妃送飯的。”
鳳羽珩撫額,忽就想到那天在仙雅樓玄天冥說她瘦,還說鳳家直到現在還敢不給她飯喫。她以爲就是一說一過,沒想到這人就惦記上了。
鳳瑾元都沒聽明白,疑惑地問了句:“送飯?送什麼飯?”
玄天冥指指鳳羽珩:“我們家珩珩被你們扔到西北深山裏喂狼三年,瘦得皮包骨頭啊。本王原本想着回到京裏,鳳家總得好好補償下吧?誰成想昨日見了她,發現還是這麼瘦。既然你們鳳府養不起女兒,那沒關係,本王來養。左右都是要嫁到御王府的。”
他這一番話簡直就是在抽打鳳家人的臉,可偏偏沒有人膽敢反抗。鳳瑾元不敢,老太太也不敢,其它人更是只有低頭着的份兒。
可就有一個人犯混——“鳳家怎麼可能會養不起女兒!”
衆回頭,說話的人是鳳子皓。
玄天冥當然不可能跟鳳子皓直接對話,但又沒準備不理他。所以,回答鳳子皓的是他手中那節長鞭。
只聽“啪”地一聲,玄天冥一鞭子甩過去,生生抽在鳳子皓的身上,抽得對方險些沒背過氣去。
“本王說話,什麼時候輪得到你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