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周毓麟見了他,躬身行禮。
蘇真真聞言回頭,奇怪的問:“我也纔剛到,你這就來了?”
擺擺手免禮,陳祺來到兩人面前,看到樹下的案桌上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畫。
畫中人的裝扮和今日的蘇真真如出一轍,還剩下五官沒有畫上去。
“早朝才結束。”陳祺解釋完,目光挪到了周毓麟身上,“不是說在家裏好好養傷嗎?怎麼來這裏了?”
聽出他的不悅,蘇真真轉身指着屋子裏說:“他一直住在這,幫忙代課。鄭姐姐最近在教鄭文編纂史書,沒什麼時間。”
這個陳祺是知道的,鄭文前天才來宮裏告假了的。
沉默了幾瞬,他道了歉:“是我疏忽了。”
蘇真真轉身去樹下站好,衝着周毓麟招手:“快點畫吧,等會該喫飯了。”
“好。”周毓麟走到案桌前,提筆蘸墨,旁若無人的開始作畫。
有那麼一瞬間,陳祺覺得,他像是個局外人。
望着蘇真真的笑臉,總感覺她離開自己,纔是最開心的。
周毓麟早在心裏描摹了無數遍,此時落筆如有神,片刻間就畫好了眉眼。
整張畫頓時靈動起來。
徐安過來請人,蘇真真等了陳祺一上午,早就餓了,和周毓麟陳祺說了聲,提着裙子先走了。
墨跡未乾,周毓麟小心翼翼的挪開鎮紙,和陳祺說了聲,轉身也要進屋。
剛走了兩步,身後傳來陳祺的聲音:“這些日子你都沒有見過她,又如何得知,她她今日會穿這套衣裳,戴這套首飾?”
垂眸望着手裏舉着畫,周毓麟輕輕笑了:“皇上也許不想承認,但微臣真的比您更瞭解她,喜她所喜,厭她所厭,她的喜好,從來沒有隱瞞過任何人,只是皇上不曾用心注意罷了。”
陳祺目送周毓麟進屋,很快裏面傳來陣陣笑聲。
他悵然若失,喜她所喜,厭她所厭,只要用心便能知道。
原來如此。
夜裏回宮,蘇真真看到了寢殿裏坐着的陳祺,快步上前去,在他對面坐下。
“今天怎麼突然走了?鄭姐姐還特意準備你喜歡喫的呢。”
隨意的問話,帶着點關心,但不達心底。
陳祺放下手裏的摺子,從手邊的食盒裏,拿了魚肉羹來:“你也累了,先喫點東西,等會我有事和你說。”
蘇真真笑着接過,旁的話也沒問。
將將喫完,放下碗勺,她就聽見陳祺對她說:“我等你從崑崙回來。”
笑意凝固在臉上,蘇真真慢慢坐直身體,正色道:“你都知道了。”
“德妃應該告訴過你,傅國公世子,也精通天象命理。”陳祺沒有隱瞞,“傅家式微,傅世子不通庶務,他的長子又患上那種病,再加上傅家大夫人,又將傅二變相變相趕出傅家,國公府已經搖搖欲墜,他只能幫我。”
燈影落在陳祺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讓蘇真真感覺有些陌生。
眼前這般的陳祺,纔是他原本的樣子吧。
“時間還有,我和任歸說的話,也是真的。”蘇真真盤腿坐好,喫着案几上的點心,累了一天,胃口格外好。
陳祺眼中有暗光流動,平靜的心底盪開一圈漣漪:“你到現在還覺得,我不讓容兒脫離淑妃的身份,是想要利用她,捆綁住杜弘嗎?”
蘇真真咀嚼的動作慢下來,她的確是這麼認爲的。
“杜弘的母親,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杜家只剩下杜弘一個人,不完全是五王之亂的緣故。若是醜兒不去,杜弘護不住她,親生母子間,也不一定全是愛。”
陳祺轉身,從靠牆的櫃子裏拿了幾本手札來,放在蘇真真面前:“你從進宮起,便有我護着,出了宮有周毓麟,離開京城,還有謝明芳,以及其他人。”
“可是,真真,並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聰明冷靜,隱忍又不失鋒芒。有時候枷鎖,也是一種保護。”
蘇真真不置可否:“每個人的路,終究是要自己親自走一遍的。不管是在感情裏摻雜利益,還是在利益裏摻雜感情,都很不合適。”
陳祺辯駁:“可是這世上的,感情和利益本就是分不開的。”
再爭辯下去,蘇真真覺得,要和他討論起哲學問題了。
“我先去洗澡。”她不欲多說,轉身下榻。
浴池裏,蘇真真大半個身體泡在裏面,只露出一個腦袋來。
雲光在旁邊調配按摩的精油。
等她泡澡完,按摩完,整個人都熱起來。
機會她給了,陳祺要不要就是他的事情了。
蘇真真回了臥室,發現陳祺不在,摺子放在桌上,點心食盒也沒人收拾。
有什麼急事?
她去牀上等着,不知不覺睡着了。
正殿裏,陳祺將手裏的密函扔到傅二臉上。
“這就是你辦的事?”
傅二惶恐的跪下求饒,直到外面池旭求見。
……
關於江南的賦稅,終究是還是出了紕漏,陳祺開始忙碌起來。
蘇真真閒得無聊,便跟着衛運,教陳光念書。
時光如水,兩年過去,又是一年八月十五。
蘇真真換上了輕便的騎裝,簡單收拾了東西,來了正殿裏。
馬不爲已經到了,兩年時間,他周身的煞氣基本上消散,整個人變得沉穩內斂不少。
“我要走了。”蘇真真和馬不爲並肩站着。
抵着看摺子的陳祺停住手,慢慢擡起頭來,望着眼神依然堅定的蘇真真,心頭泛起酸苦。
不過面上不顯,陳祺放下硃筆,起身下來道:“我送你出宮。”
終於聽到了這句話,蘇真真感覺心頭的枷鎖無形中破碎,整個人都好像要浮起來一樣。
蘇真真露出久違的開心,踮起腳拍拍陳祺的肩膀:“走吧!”
她轉身往門外走去,腳步都輕盈不少,梳起來的馬尾像是風中的柳條,拂過陳祺的心上。
他想要抓住,但怎麼都抓不住。
皇宮門口,蘇真真翻身上馬,招呼馬不爲趕緊的。
等馬不爲也上了馬,她臉上的笑簡直藏都藏不住,整個人激動得像是飛起來。
餘光看到了陳祺落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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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真真難得收斂了點,回頭對他揮手:“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