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手裡抱著暖爐,大半張臉都掩在兜帽的狐毛領子中,繼續拖著厚厚的鞋套,慢慢吞吞往前走。
魏曕突然擋在了她面前。
殷蕙詫異地抬起頭,從蓬松的狐毛中露出兩只漂亮清澈的眼,以及快要凍僵的紅紅鼻頭。
“走得太慢了。”夜色模糊了魏曕的臉,殷蕙只能聽到他冷冷的聲音。
殷蕙怔住,旋即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
真有做神仙的機會,她不但會拋棄魏曕,還會用仙法狠狠地揍他一頓,把她身為商戶女不敢對皇孫發泄的怒氣都發乾淨了再離開。
“那您先回……”
話沒說完,魏曕突然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隨即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殷蕙僵了一會兒,鋒利如刀的寒風將她喚醒過來,忙將臉縮到他的懷裡,免得再吹風。
算了,看在他還有點人性的份上,她痛快飛升好了,不揍他。
除夕夜,澄心堂各個院子都掛滿了燈籠,金盞、銀盞站在屋簷下候著主子們,冷不丁就見三爺抱著夫人從走廊那邊轉了過來。
銀盞呆呆的,金盞反應快些,笑得比年底得了雙份賞錢還開心。趁主子們離得還遠,她低聲給銀盞解釋道:“剛出勤政殿的時候,二夫人叫二爺背她走了,當時我還羨慕二爺願意寵二夫人呢,如今瞧著,咱們三爺也是一樣的,只是臉皮薄,非得外人都走了才抱夫人。”
更厲害的是,二爺體力不行只能背二夫人,瞧瞧自家三爺,橫抱夫人輕松地像她抱花瓶一樣,可惜她不會畫畫,不然非將這神仙眷侶一樣的一幕畫下來。
可惜,殷蕙並不是神仙,因為神仙不會因為挨凍了一路就流鼻涕。
當魏曕將她抱進內室放到屏風前,殷蕙剛想道謝,就感到鼻子下面一涼,趕緊轉過身去。
魏曕沒看見什麽,抱她走了這麽久,他很熱,徑自脫起身上的大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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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趁機拾掇拾掇自己。
“三爺,現在就泡腳嗎,還是先喝薑湯?”金盞過來問。
魏曕:“泡腳,給你們夫人端一碗薑湯。”
也就是說,他不用喝湯。
兩個丫鬟趕緊去傳話。
沒過多久,殷蕙就一邊坐在牀邊泡腳,一邊手捧著湯碗默默地喝起湯來。
身子暖和了,人也泛起困來,又漱了漱口,殷蕙就鑽進了裡面的被窩。
金盞、銀盞放下簾子,熄了燈,端著銅盆湯碗靜靜離去。
忽然,魏曕掀開殷蕙這邊的被子,過來了。
殷蕙只是配合地鑽到他懷裡,他知道她這幾日身子不方便,肯定沒有別的意思。
魏曕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一手尋到她的手,是暖的,再用腿試試她的腳,也還好。
明早還要去各處拜年,她可不能病。
殷蕙明白他動來動去的意思,困倦道:“您放心,我沒事,都喝過薑湯了。”
好歹也練過幾年劍,她沒那麽嬌氣。
魏曕卻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下次再看戲,專心聽戲,少竊竊私語。”
殷蕙咬唇,他是在責怪她與魏楹的神仙之論?
也是,魏曕不喜張揚,她與魏楹的戲言卻連累他也承受了眾人調侃的目光。
“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會了。”殷蕙閉著眼睛道,只想結束話題快點睡覺。
魏曕果然沒再說話了。
殷蕙很快睡去,也不知道他何時回的另一個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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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睡得晚,早上殷蕙還是天沒亮就醒了,想不醒也難,外面的鞭炮聲一戶接著一戶,大年初一的早上,誰也別想睡懶覺。
一只大手驀地貼上了她的額頭,確認她沒有發燒便收了回去。
為了證明自己沒病倒,殷蕙笑著坐了起來,一邊穿衣一邊與他說話:“這是咱們衡哥兒出生後過的第一個年,您給他準備壓歲錢了嗎?”
聽她聲音歡快,精神十足,魏曕徹底放心了,點點頭。
今早衡哥兒也起得比平時早,殷蕙還在梳頭,魏曕正要出去看看的時候,乳母抱著衡哥兒過來了,小家夥穿了一件紅底綢面的褂子,上面用金線繡著一只憨態可掬的虎頭,正應了今年的生肖。
乳母先給魏曕行禮,再教衡哥兒:“五郎快給爹爹拜年。”
衡哥兒揚起小臉看爹爹,笑得眼睛彎彎:“呆呆!”
魏曕眼裡也帶了笑意,接過兒子,重新來牀邊坐下。
衡哥兒的目光已經奔向還在打扮的娘親:“涼涼!”
銀盞暫停手上的動作,方便殷蕙轉身回應兒子:“衡哥兒乖,等娘梳完頭就給你好東西。”
衡哥兒只管坐在爹爹腿上等著。
魏曕也不知道殷蕙給兒子準備了什麽好東西,就見她離開梳妝台後,走到一個衣櫃前,不知拿了什麽出來放在背後,再走到他們面前,彎著腰逗衡哥兒:“要猜猜看嗎?”
衡哥兒抱著小手,給娘親作揖,這都是乳母提前教的,剛剛小家夥已經給爹爹作了好幾個了。
殷蕙笑,拿出一只純金打造的空心老虎罐來,金老虎胖嘟嘟的,屁股上面盤起的一圈小尾巴其實是蓋子,打開蓋子,裡面空蕩蕩的,只有一片金色。
“娘送衡哥兒一個存寶箱,今天衡哥兒收到的壓歲錢都放在這裡面,留著你長大了再用,怎麽樣?”殷蕙晃動金老虎逗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