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能廝守一天是一天

發佈時間: 2025-03-01 06:0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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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易深擡手摟住她的脊背,大手順了順她背後的髮絲,眉骨下那雙幽邃的眸裏有着化不開的深情,“軍營裏沒什麼事,就想過來接你,想早點看到你。”

蘇橙鼻子一酸,就聽見他問,“事情都辦好了?”

車子所在的位置正對着小院裏頭,蘇橙知道剛纔薄鶴眠抱她的那一幕,陸易深一定都看到了。

她點了點頭,一雙小臂乖巧的抱住他的脖頸,額頭貼着他的下巴,“都弄好了,我找薄教主請教了一些問題,教主說你的身體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養,我有點擔心,所以……”

怕他誤會吃醋,她解釋的很小心翼翼,“陸易深不是你想的那樣,教主他只是安慰我,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麼……”

“我知道。”

陸易深嗓音溫沉,臉色的神情很平靜,看不出絲毫吃醋或者不高興的意思,明晰英俊的五官輪廓逆着光,暗影的修飾下,男人眼底的青灰愈發明顯。

這樣子看着他,他又瘦了。

其實有些話,縱然兩人從未攤開來講過,但彼此之間應是早就心知肚明。

比如說,他最多就只剩下一個多月的壽命了。

他不說是怕她傷心,但死亡這一天總要來到,他無法阻止,他知道蘇橙不會沒有察覺他身體日漸艱難的異樣,只不過兩個人都選擇了避而不談。

現在的日子,對他們來說,是能廝守一天是一天,相愛都來不及,哪有什麼時間能被拿來誤會和爭吵。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靠着我歇一會?”

她從他懷裏直起身子,小手撫上他的臉頰,脊背微微挺直,將他的腦袋貼在了她的心口。

前排,車子的擋板被升起。

陸易深閉上了眼,疲憊來的過於洶涌,竟讓他一瞬有了想就這麼抱着她入睡的想法。

車子輕微的顛簸,城外的石子路並不好走,姚鬆放慢了車速,蘇橙一直沒有動,她感受到了男人伏在她心口均勻的呼吸,知道他確實是累的睡着了。

她輕輕垂眸,看見男人那雙深邃犀利的眸子闔着,岑薄的脣貼着她,卻沒有任何放肆的動作,像是已經累到了極致,她心裏就酸澀的厲害。

半小時後,車子輕輕停在了軍營小院門口。

陸易深還沒有醒。

姚松也沒有提醒車裏人,將車鑰匙擱在副駕上,就輕聲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風,漸漸大了起來,姚鬆緊了緊衣領,走了十幾米的距離後,忍不住轉身看了眼車子,安靜的停在那裏。

幾片玉蘭花葉被風吹打着從枝頭墜落,簌簌撲在車窗上,視野裏,一派蕭瑟清冷之意。

明明已經是入夏了啊。

安靜的車廂裏,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蘇橙覺得全身都已經僵硬,好像連手都沒了知覺的時候,才覺得胸前的腦袋動了動,陸易深醒了。

“咳咳。”

一陣激烈又猝不及防的咳嗽。

蘇橙趕緊扯了紙巾過去,已然發麻的手毫無知覺的拍着他的後背,“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陸易深接過紙巾,將頭快速側向了車窗,低下頭,那咳嗽悶在胸腔裏,急促到了難以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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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團上赫然都是他的血。

蘇橙眼眶一下就紅了,伸手遏制了男人想將紙團藏起來的動作,清透漂亮的眼睛裏,瞬間水霧瀰漫,“陸易深你不用再瞞着我,我都知道,我沒有那麼脆弱,你不用再瞞我瞞的那麼辛苦了……”

眼淚順着她白皙的臉頰悄然流下,她的手牢牢握着他的手腕,視線落在他蒼白又疲憊深重的眉眼,好似越來越模糊。

這段日子她的眼淚就像怎麼都用不完,視力又開始下降,就像三年前沒日沒夜的哭那會兒,她覺得過不了多久,她可能又要看不見東西了。

掌心裏的紙團被她拿走,握緊,鮮血順着她的指縫往外滲出,蘇橙呼吸顫抖的厲害,一把抱住了眼前的男人,伏在他的頸肩哭泣,“陸易深,不管我們還能在一起多久,既然是老天給我們最後的幸福,就讓我們好好的珍惜,一刻也不要分離,直到最後,好不好?”

男人被她抱着,寬厚的脊背僵硬的靠在後座,那雙漆黑的眸裏情緒萬千深重。

她說的,何嘗不是他的心裏話。

本來他心裏還在擔心,橙橙會接受不了他將不久於人世的事情。

留她一人孤零零的在這世上,他怎麼能放心的閉眼。

如果她接受不了他的死,自暴自棄,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不肯好好的活着,如果她想不開,想隨他而去,他恐怕死也不能瞑目。

還好他的寶貝,比他想象中的要堅強。

這些事,她自己能夠看開,是最好的。

男人微擡起顫動着的大手,將她按在懷裏,下巴抵在她柔軟的發頂,聲線沁着疲累的沙啞,“寶貝,我剛纔做了個夢。”

蘇橙靜靜的伏在他懷裏,極輕的應了一聲,才嚥下涌到喉嚨口的哽咽,“是關於我嗎?”

男人微微垂首,貼着她的眉心落下溫存的一吻,薄脣沒有移開,乾淨清冽的氣息縈着她的呼吸。

他動作緩慢的側目,視線落在窗外迎風而動的玉蘭花樹,幾片枯黃的枝葉搖搖欲墜掛在枝頭,冷風拂過,枝葉晃動着,終是沒有掉下來。

可萬物有時,花開的再好,時節一過,也終將衰敗,人也是一樣。

他沒有立刻回答蘇橙的話,蘇橙也沒有催,對他們而言,這個問題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在這一刻深情的相擁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心跳和體溫,感受到對方強烈的不捨和愛意。

她愛着他,他也正好陪着她。

又過了足足半分鐘,他才似輕嘆了一聲,大手溫柔的撫着她的臉頰,“夢見我們在山上,一個下滿了雪的院子裏,你和我都是白髮蒼蒼的樣子,孩子們鬧着你打雪仗,也夢見了景陽,你們在一處,笑的很開心。”

蘇橙眼睛酸的愈發厲害,本就雪白的肌膚更加慘白,在窗外陽光映襯下近乎透明,如畫的眉目浸滿了悲傷,“那你呢?你在做什麼?”

陸易深頓了頓,他沒想過這個問題。

在夢裏,他似乎只是一個毫無緊要的旁觀者,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角色,在做什麼,他好像站在廊下,又好像站在雲端,沒有人看見他,也沒有人和他說話,他的寶貝和孩子們,也沒有對着他笑過。

似乎他已經不在人間很久,只是因爲放心不下她,才靈魂出竅出來看看她過的好不好,看見她過得好,身體健康,孩子孝順,他也就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