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這兒,又笑着加了一句:“不瞞您說,咱們這滿朝文武的家眷,難得有公主瞧得上眼的。您放心便是,公主是真心喜歡您,您只管安心去便可。”
霜華說這話,是有兩層意思。
其一,讓顧九知道,泰安公主待她與旁人不同,這是恩典。
其二,讓她放鬆警惕,感激公主釋放的友善。
若無前世的事情,說不定顧九還真的會因爲泰安公主的好感而歡喜且忐忑,可是有了前世的慘狀,再加上這兩日接觸下來,顧九一聽到她的名字,第一反應便是心中警鈴大作。
不過她面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聞言只彎脣一笑,點頭應道:“公主一片好意,臣婦原不應辭,只是現下才睡醒,勞煩姑娘稍候片刻,待臣婦收拾妥當再過去。”
這話說的不過分,且霜華看過去時,確實見她形容不整,這狀態過去見泰安公主,的確是不合適的。
念及此,霜華笑着行禮,應聲道:“既如此,奴婢就在外面等着秦夫人。”
得了她這話,顧九點頭應了,含笑道謝之後,目送着她出了門,方纔斂起了笑意。
白朮一直在旁邊聽着,這會兒見人出去了,一時有些擔心,壓低了聲音問道:“夫人,咱們能不去麼?”
她倒是不知道泰安公主人品如何,只是這樣品級高的貴人,若是爲難了自家夫人,可連給她出頭的人都沒有!
聽得白朮這話,再看到她眼中的擔心,反倒是讓顧九笑了起來。
她原是心中有些陰鬱的,現下見白朮這模樣,因笑着敲了敲她的額頭,道:“你當公主是什麼人,她召見,是能說不去就不去的?”
聞言,白朮咬了咬脣,道:“不然,就說您不舒服?”
只是她才說了這話,就又連忙:“呸呸呸,奴婢烏鴉嘴,方纔的話不作數的!”
便是不想見貴人,也不能拿自家夫人的身體來說事兒啊!
她這模樣,引得顧九越發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手,寬撫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若是在那霜華來的時候,便先做出病弱之態,說不定還可以逃過這一次見面。
現下再說,那就是託詞了。
更何況,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泰安公主若是沒有安好心,遲早都得發作。
畢竟,這只有千日做賊的,可沒有千日防賊的。
這比喻雖說不大好聽,可是對於泰安公主,顧九還真沒什麼好感。
念及此,她脣邊的冷意深了幾分,一面囑咐道:“白朮,你去外面守着,順便盯着那位宮人,莫要讓她在咱們的地方胡亂走動。”
晚間的時候,要在這裏舉行篝火宴會,所以這會兒貴婦們都沒走,各自三兩的結對聊天。
顧九從不喜歡這些,是以只呆在秦家的帳子裏。可這雖說暫且是秦家的地盤,到底今日纔過來,誰知道霜華會不會出些什麼幺蛾子?
得了顧九的話,白朮頓時謹慎的應聲,快步出去,藉着攀談的由頭,去盯住了霜華。
至於顧九,則在她出去之後,從隨行帶來的小藥箱裏翻撿了一番。
這裏面,被她雜七雜八賽了些不少好東西,原先是爲了防備那苗疆人的,不想現在倒是先被自己給用上了。
顧九將防毒之物佩戴在身上,想了想,又服用了一顆藥丸,待得收拾妥當之後,原本打算出門,卻又拐回來,重新拿了一套銀針藏在了袖子裏。
將這一切都做好之後,顧九又對着鏡子調整了表情,見銅鏡裏的美人笑的溫軟無害,這才轉身出了門。
雖說這樣的場合裏,泰安公主但凡聰明一點都不會搞什麼花樣,可是誰知道會不會有萬一呢。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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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如今學會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保護好自己。
畢竟,這命只有一條,自己重活一世,可不是爲了白白葬送的。
自然……
這其中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書吧達
跟秦崢身心合一之後,他身體力行的給自己立了幾條規矩,皆是教她學會保護自己,以及讓她認真的瞭解自己的命到底有多重要。
這位老師教的着實好,至少顧九每每想起來,除了面紅心跳之外,便是記憶深刻。
思及往事,顧九的臉頰一時有些發燙。
她拍了拍臉頰,讓自己平復下來,待得無礙之後,方纔挑簾走了出去。
“久等了,走吧。”
這麼長的時間,顧九只是理了理髮飾,並無其他太大的改變,這讓霜華有些不滿。
現下雖說是秋日,可是日頭也是有些毒辣的。這位秦夫人也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這麼長的時間,不但一口水都沒讓自己喝,且連個示好的賞錢都不曾給。
這會兒好容易人出來了,卻是就這麼草率,若不是對方的神情太過溫和,她簡直都要懷疑,這個秦夫人是不是故意磋磨自己呢!
不過霜華面上也沒帶出來,只甜甜一笑,道:“秦夫人太客氣了,您請。”
她一面說着,一面當先帶路。
白朮原是要跟過去的,不過顧九卻示意她留在這裏,復又衝着暗中做了個手勢。
見狀,白朮頓時瞭然,恭聲應了,目送顧九離開,乖順的回了帳子裏。
而另外一道人影,卻在衆人沒有防備的時候,悄然順着暗處,跟上了顧九。
……
待得看到泰安公主的帳子後,顧九倒是鬆了一口氣。
倒不是因爲別的,她的帳子緊挨着皇帝的,這位置,除非泰安公主的腦子進了水,否則是不會在這裏跟自己發難的。
霜華已然進去回話了,不過片刻便走出來,笑着行禮道:“秦夫人,公主有請。”
聞言,顧九點頭應了,隨着她一起走了進去。
“給公主請安。”
眼見得顧九進來,泰安公主放下手中的剪刀,打量了對方一會兒,方纔笑道:“坐吧。”
得了她的話,霜華頓時指引着顧九去坐。
顧九環視了一眼帳子內,見這裏佈置的華美精緻,較之皇宮的佈置也不差幾分。
再看泰安公主,她對地上鋪陳的千金一匹的長毛毯絲毫不在意,隨手便將帶回來的獵物扔在上面。
那獵物被她剖開了肚皮,鮮血浸染在上面,空氣裏都帶出幾分血腥味兒。
泰安公主那倒是渾然不放在心上,隨手將滿是鮮血的剪刀扔在一旁,自己則是在盆裏淨了手,待得看到顧九打量的神情,挑眉笑道:“方纔等秦夫人有些無聊,本宮便預備扒了鹿皮呢,誰知技術不成,反倒是毀了這一張皮子。秦夫人,可不要見笑。”
女子的笑容裏帶着爽朗,說話的時候也沒什麼架子,倒是與那夜見到的又不是一樣。
顧九心中警惕,面上的笑容也未變,溫柔道:“公主勇猛,臣婦佩服。”
這是給自己下馬威呢?
她不動聲色的握緊了銀針,總覺得泰安公主肆虐的對象是地上的死鹿,可心裏想的說不定就是自己。
不過女子微微發抖的模樣,反倒是讓泰安公主有些滿意。
她曬然一笑,道:“秦夫人不必緊張,本宮就是想了一圈,覺得這世家的夫人裏面,唯有你還是一個妙人,特來找你閒聊而已。”
皇家的公主來找自己閒聊,換做是哪個世家夫人都得多想幾分,更何況是顧九。
不過她面上只柔聲道:“多謝公主擡愛。”
見顧九的神情裏帶着幾分膽怯,泰安公主倒是覺得心裏舒坦了一些。
不枉費她方纔忍着嫌惡,將那鹿的肚皮都給剖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