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沒有慣著王書淮的毛病,王書淮也沒把信王放在眼裡。
兩年前也是在奉天殿外,那日雷雨交加,信王一身狼狽如同孤狼銳利地瞥了他一眼,王書淮與信王並無交集,當時微覺疑惑,如今明白了,那日長公主召他進宮,把謝雲初定給他為妻。
所以,信王當是覬覦謝雲初久矣,聯想嶽丈的性子,若信王不是皇子,謝雲初指不定不會嫁給他。
想明白這些,王書淮心裡並不好受。
皇帝閱完折子,抬眸看向信王,
“你這巡防圖上調了一部分北境兵力入駐西楚邊境,是何故?昀兒,蒙兀始終是我大晉心腹之患,不可輕怠。”
信王垂首淡聲回,“兒臣擔心西楚狡詐,故而以兵威懾,以防西楚變卦,再者,這些兵力佯裝馬夫,未來便可接收西楚馬匹,也算是一舉兩得。”
皇帝微微蹙眉,看了一眼王書淮,
王書淮朝信王拱手回道,
“信王殿下,靖安王恨得是我王家,而非大晉,西楚之所以願意換馬匹給大晉,無非是希望大晉能頂住北方蒙兀壓力,好給西楚喘息之機,靖安王主政多年,若這點心胸氣量都沒有,西楚早皮之不存,殿下此舉,定讓西楚懷疑我大晉首鼠兩端,將適得其反。”
皇帝合上折子,讚同道,“言之有理,昀兒啊,和談好不容易結束,取得超預期的效果,不可輕易激怒西楚。”
信王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先朝皇帝作了一揖,隨後看向王書淮,嗓音不高,卻咄咄逼人,“王大人習慣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萬事指望別人自覺?”
王書淮算看出來,信王這是衝著自己來的,他抬了抬衣袍,又是一揖,“臣從不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其一,我已留有後手以約束西楚,既然明面上是和談,那麽便不能在明面上部署兵力,否則便是撕破信任,對兩國均沒有好處,一旦西楚大晉出現裂縫,蒙兀必趁虛而入,還是信王殿下有把握兩線作戰?”
“西楚邊境本部署了常規兵力,臣以為殿下不必多此一舉。”
“其二,”他寬袍一收,負手在後,“人有的時候也要信命,該我的便是我的,跑也跑不掉。”這是回應信王方才的一語雙關。
信王聽了他後面一席話,眼底浮現一抹輕蔑。
皇帝不知道二人打什麽馬虎眼,將折子往前一丟,“重新改了再給朕瞧。”
信王慢慢將折子接了過來,捧在手裡,幽幽瞥著王書淮,“本王請教王大人,依你之見,西楚邊境該如何布兵?”
皇帝也朝王書淮看來。
王書淮深知此時的自己遠不到鋒芒畢露的時候,連忙拱袖再揖,“臣是文官,不通武略,此事還請聖上與殿下做決斷。”
皇帝看出兒子在針對王書淮,不悅道,“行了,回去重擬。”
夏雨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屋簷被濕漉漉的暮煙籠罩,王書淮衣襟披霜,快步回了書房,待他換了一身湛色直裰出來,侍衛兼馬夫齊偉給他遞來一道口訊,
“南邊傳來消息,證人乘船不日便可抵達京城,敲登聞鼓告禦狀。”
王書淮淡淡頷首,系好衣襟在案後坐下,西楚一走,關於丈量魚鱗圖冊的議案又重新提出,皇帝夾在新舊兩派權貴中,猶未做出決斷。
王書淮今日不知是疲憊了還是怎麽,坐在案後遲遲不曾投入公務,齊偉跟隨王書淮多年,與他幾乎是寸步不離,信王的事,齊偉也看得分明,“主子,要不要屬下幫您查一查信王?”
今日侯在宮門口時,正撞上信王府的小廝,那小廝對他冷嘲熱諷,齊偉便知信王與謝雲初之間不簡單。
主子心情不佳,或許想知道二人的過往。
王書淮冷銳地盯著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齊偉立即跪了下來。
“屬下知錯了。”
只要謝雲初是他的妻子一天,他就必須信任她,猜疑是夫妻離心的種子,王書淮不想也不屑於這麽做。
成婚之前她與信王早識,無論他查什麽都更改不了這個事實,與其盯著過往,不妨想一想未來…
王書淮再一次忙到深夜,對於西楚的案牘術同樣可以用在江南,只是從何處著手,他需要列個綱要來,這一夜在書庫內輾轉,實在乏累了,坐在牆角樓梯處望了望窗外那輪明月。
月明與花色交映,風拂過,花枝弄影,他彷彿瞧見一娉婷女子從月紗裡走來,美而不妖,豔而不俗,端莊明麗…這樣的畫面又與昨夜牀榻上那道倩影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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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書淮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深吸一口氣,來到書房西北角窗下一蒲團上,他少時常在此處打坐養心,坐了片刻,人漸漸平複下來,繼續回到書房。
五月二十是皇后舉辦賞花宴的日子,地點在梁園的攬月閣。
離著賞花宴還有兩日,謝雲初奉長輩之命,帶著三位姑娘在花廳習書練琴。花廳擺著三架古琴,三架古箏,兩側牆壁均掛著姑娘們的畫作,詩詞歌賦應有盡有,高幾還擱著一些茶水點心果脯之類,各人有條不紊準備著,花枝曼妙,竹影重重,化作花榭一抹涼。
謝雲初給大家的建議是選自己最擅長的一項。
二小姐王書琴人如其名擅長古琴,
“如此也能應付我母親了。”王書琴出身優渥,日子無憂無慮,名利對於她來說唾手可得,也就少了那分爭強好勝的心,她懶懶散散地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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