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白興言對自己這個三女兒親近白鶴染一事,頗有些微詞,但這並不妨礙他依然同林氏這邊常來常往。只爲小葉氏有了身孕不能服侍他,紅氏那頭又太過凌厲,直接將他拒之門外,大葉氏一個下堂之妻,他厭煩都厭煩不過來,怎麼可能找過去。
所以他算來算去,也就剩下林氏這頭能過來了。當然,府中這樣的情況倒也是讓他生出些別的心思來,比如說,再尋幾房小妾?
這會兒林氏是坐在白燕語屋裏的,白興言不方便這三更半夜的闖進女兒房間,於是只在房門外住了腳,沉聲喝道:“你們兩個,給我出來!”
林氏一哆嗦,可馬上就調整好狀態,眉目流轉,瞬間就換上那種攝人心魄的千嬌百妹之態。她起身往門外走去,走路的姿勢都是搖搖擺擺,看得白燕語微微搖頭。
曾幾何時,她同她的姨娘一樣,也是這樣走路,帶着一身妹氣一臉妹態,身上的布料越少越好,衣裳的腰枝更是掐得越細越好。從小林氏就告訴她這是女人的本錢,她以前也從來沒覺得哪裏不對勁過。
可自從同白鶴染接觸越來越多,她的心態竟也在這種接觸中不由自主地發生了變化。她開始厭煩從前的自己,開始看不慣林氏扭動的腰臀,更受不了林氏在面對白興言時,那種酥到骨子裏的說話聲音。何況,人家男人還並不因此而給她好臉色。
她聽到房門外傳來父親的低喝:“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女兒房間嚼舌根子,我怎麼聽到你們在說五殿下?說他什麼?”
白燕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她可真怕林氏把她喜歡五殿下的事給說出來,她一個小小庶女,如果讓父親知道她居然暗自覬覦皇子,還不知道要如何羞辱於她。
好在林氏還知道輕重,知道保護自己的女兒,聽得白興言問了,就開口道:“老爺說什麼呢?什麼五殿下?您聽錯了,我們是在說六殿下。今日百花會上三小姐奪了個頭名,六殿下賞了塊玉佩給她,我們正在鑑賞呢!”
林氏也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感受,因爲她發現,在自己說出是在談論六殿下時,白興言竟明顯的鬆了口氣。她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鬆口氣的,她之所以沒提五皇子,那是因爲有白燕語那個事,她心虛。可是對於白興言來講,五皇子和六皇子還有什麼不同嗎?
林氏十分不解,不過也顧不上那麼多,反正六皇子送東西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公開頭的,這沒什麼好隱瞞,說了也就說了,興許老爺心思一動,還真能就此事做做文章,爲她的燕語求一門好姻緣。
可白興言的表現卻讓她失望了,人家直接大手一揮,悶聲道:“有什麼好鑑賞的,一個庶女,少想那些沒用的事。她的將來家裏自會有安排,你這個當姨娘的就別操那個閒心。”
林氏有點兒不樂意,但還是嬌滴滴地去哄白興言開心了。畢竟如今這種局勢下,只有籠絡住老爺的心,她才能站得住腳,至於其它的,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急不得。
白燕語心裏很不好受,她已經聽到了父親的話,她的親事家裏會有安排,那會是什麼安排呢?父親始終記得自己是庶女,那庶女肯定就是爲嫡女鋪路的,白家的嫡女是白鶴染和白花顏,二姐姐自是不需要旁人鋪路的,以父親同二姐姐的關係,他也不可能會爲那個女兒鋪路,那麼就剩下白花顏了。
難不成要她爲白花顏去鋪路?憑什麼?她絕對不幹。
白燕語放下手中縫了一多半的斗篷,告訴立春好好藏起來,別放在明面。
立春按着前幾日的藏法繼續藏好,一轉頭,竟發現自家小姐已經出了屋子。她嚇了一跳,趕緊追上前去,“小姐,都這個時辰了,您這是要上哪兒去?”
“我到院子外頭走走。”白燕語將食指豎在脣邊,做了一個虛聲的動作,再指指林氏的屋子,示意立春小聲些,別讓父親聽見。
可實際上那屋的人根本聽不見,因爲每次白興言到這邊來,林氏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帶着其進入狀態。兩人從來都不避諱下人,甚至也不避諱自己的女兒,就像現在,那屋子裏的動靜聽得守夜的下人都臉通紅,這讓白燕語的腳步更加快了些。
“小姐這是往哪兒走啊?”立春瞧着她越走越遠,不由得擔心起來。
白燕語腳步依然很快,邊走邊說:“到府門外去,放心我不走遠,我就在府門口坐一會兒。這府裏憋得透不過氣來,聞着味兒都覺得噁心。”
她是受不了她爹和她姨娘的那股子勁兒了,從前不覺得如何,現在是越聽越噁心。
立春見實在勸不住,便也只能跟着一起去,本想着反正府門這時候也不會開,大不了到了前院兒再回來吧!
可是真沒想到,才一到前院兒就看到文國公府的大門正敞開着,還有一個身影坐在府門外頭,正居中間,看起來有幾分落寞。
立春看到站在往前幾步的迎春,趕緊跑了過去,“迎春姐姐,你怎麼站在這裏?”說着指了指外頭坐着的人,“二小姐幹嘛呢?”
迎春倒是不像她這麼大驚小怪的,她對自家小姐的各種行爲,早就習慣得不能再習慣了。半夜出來坐着算什麼,有時候還上房坐着呢!更有時候還在院兒裏的樹枝上倒吊着呢!
“散心唄。”迎春笑笑,“小姐說這叫呼吸新鮮空氣。”說着話,衝着隨後過來的白燕語行了禮,“奴婢給三小姐問安。”
白燕語趕緊擺手,“迎春你不必同我這樣客氣,我也是睡不着,想出來轉轉。既然二姐姐在那,我就過去同她說說話,你們便在這裏等等吧!”
她留下立春,自個兒走出了府門。
今晚守門的門房實在鬱悶,一個二小姐擱這兒坐老半天了還沒回去呢,這又來了個三小姐。這府裏的小姐都什麼毛病,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外頭坐着?
“二姐姐。”白燕語走到近前,“我同你一起坐一會兒行嗎?”
白鶴染衝她笑笑,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白燕語便挨着她坐了下來。
但白鶴染不說話,一直過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白燕語忍不住了,想開口說些什麼,可就在這時,卻見巷子口轉過來一輛馬車,車輪滾動,聲音在夜幕下顯得十分突兀。
白燕語有些擔心,“這麼晚了會是什麼人?二姐姐,咱們還是回去吧?”
白鶴染拍拍她的手背,“不怕,在自己家門口你怕什麼呢?不管是什麼人,這個時辰往這邊來一定有他的道理,咱們姑且看看,聽聽,全當解悶。”
白燕語嘆氣,“有這樣解悶的麼?二姐姐你膽子真是大。”
她確實是膽子大,但之所以沒動,也是因爲眼神好使,看到了那馬車的車廂外頭掛着的牌子上,赫然寫着一個凌字。
上都城敢用這個字的只有一家,那便是凌王府。這是五皇子到了。
果不其然,馬車停住,趕車的人正是五皇子的隨侍,品松。
品松也是不懂了,之前在學士府門口時,自家主子還拒絕了李家小姐的提議,說不會來找天賜公主治病。結果到了王府門口卻不下車,反倒讓他將馬車往國公府這邊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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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主子的心思猜不得,猜也猜不透。
“這是……五殿下?”白燕語幾乎傻了,她還以爲自己眼瞎了,又或是心中執念太重,產生了幻覺。可待她揉揉眼睛再去看時,卻真真地看到五皇子正在品松的攙扶下走下馬車,還一步一步地朝着她這邊走過來。
不,不是朝着她走的,是朝着她二姐姐。可白燕語還是激動,自上次城隍廟一事過後,她還沒有見過五皇子,只是聽說他在陣法中被困數日,生機耗損,情況不是太好,可也沒想到,竟會是這麼不好。
面色蒼白,走路無力,連下馬車都要下人的支撐纔行。
這還是她一眼就相中的那只狐狸嗎?
白燕語站起身來,一手捂住嘴巴,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倒是把五皇子給弄得一愣。
他看着這個對着自己捂嘴哭的小姑娘,想了老半天,終於恍然:“你是那日跟着一起去逛廟會的白家三小姐?”見白燕語還在哭,他微蹙了眉,“你見了本王哭什麼?”
倒是很奇怪,這個小姑娘雖然在哭,一雙眼睛還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心裏倒也生不出厭煩。不像是對着那李月茹,三句話不到頭他就覺得煩躁。
白鶴染還坐在府門口的臺階上,伸手扯了扯白燕語的袖子,“哎,他問你話呢!”
白燕語這纔回過神來,也知自己失態,可心裏的難受勁兒卻壓不下去。便只能衝着五皇子俯了俯身,問安的話卻是說不出了。
五皇子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又往前走了兩步,站到距離白鶴染小兩步遠的位置,低頭看她,“阿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