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沒有回話，陳祺也不多留，這小兔崽子，終究還是嫩了點，藏不住心思，也分不清感情。
梅家花廳裏，梅大人聽完蘇真真的話，倒也不意外。
只是他作爲大楚臣子，有些話他還是要問一問：“蘇姑娘如今，和當年的西北王，同樣擁兵自重，有何區別呢？”
梅大人也沒想到，沒了個西北王，又養出來個馬不爲，還不受朝廷控制。
顧侯都得被忌憚三分。
蘇真真笑了笑：“有些話，梅湘沒有告訴你嗎？”
自然告訴了的，梅大人自幼受孔孟教育，若蘇真真還是皇帝的妃子，一切以皇帝爲先，後宮干政又如何，他不介意。
可蘇真真現在簡直是另一個西北王，手握重兵，草原太后也是她支持上位的，更不用說那個不可一世的女將軍。
最重要的是，前幾日，顧元卿給他送了消息，從荊州開始，到江南府一帶的糧商，將近一半都在蘇真真手下。
本來他是不信的，昨日剛剛尋到了塗先生，問了一圈才知道，這是真的。
最關鍵的是，盛志義居然是她的人。
江南水患的事結束，傅二便單獨開府，進了禮部，眼瞧着他是衝着禮部尚書去的。
孟婕妤身後的孟尚書，青溪書院的鄭昭，還有謝家的謝明芳和謝晚。
不知不覺間，蘇真真的勢力已經遍佈朝野。
若是梅湘嫁給了姚龍，那清貴之流也不可避免……
“自然告訴了我的。”梅大人閉了閉眼，目不轉睛的盯着蘇真真，“蘇姑娘如今，可謂是權傾朝野，皇上都無可奈何，梅家不求榮華富貴——”
蘇真真冷淡的打斷他：“梅大人，你真以爲你們能獨善其身嗎？謝營在科舉上動手，就已經和天下對着幹了，文淵閣捲入是遲早的事情。”
梅大人冷靜道：“這些事情，自然有皇上安排。”
“那梅大人知道，明年恩科的事嗎？”蘇真真嗤笑，見他臉色微變，直至要害，“皇上羽翼豐滿，馬不爲和杜弘瓜分了西北王的勢力，太后年紀漸漸大，顧元卿又被我制衡，你覺得，謝營爲什麼這麼冒進？因爲他再不出手，京城就要改頭換面了。”
想了很久，梅大人起身：“抱歉，我還是不能答應你。食君之祿，梅家受此皇恩，不可能站在皇上的對立面。”
蘇真真嘆氣，開始示弱：“我只是普通女子，又不是西北王，怎麼會和皇上作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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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梅大人依然不動搖，她只能忍着脾氣繼續解釋：“梅大人，我做的這麼多，你也看到了，哪一件事情不是爲天下百姓着想的？君子論跡不論心，你要不信，且再等一年。”
梅大人依然堅持：“不必。”
遊說了好久，梅大人還是一樣的話，食君之祿。
聽得蘇真真額角青筋暴起，去你孃的食君之祿！
迂腐！
無奈之下，她只好暫時離開梅家。
上了車，蘇真真揉着太陽穴，當初挑中梅大人，便是看中他的剛正不阿，沒想到到頭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的確剛正不阿，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怪不得謝營將他趕去文淵閣，這傢伙簡直油鹽不進。
蘇真真睜開眼，望着車頂，她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挫敗的感覺了。
偏偏梅大人又是軟硬不喫的人，還找不到錯處。
看來得和姚龍說一聲了。
梅家這門親事，辦不下來了。
回到將軍府，蘇真真看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梅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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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蘇姑娘。”梅夫人眼底又烏青，很顯然，這段日子沒有睡好。
蘇真真趕緊請她進屋坐下。
命人上茶後，便屏退閒雜人等。
梅夫人也很直接：“我這次過來，是爲了梅湘的婚事而來，我只問姑娘一句話，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和謀反沾邊嗎？”
蘇真真斬釘截鐵的搖頭：“當然不是謀反。”
她大約知道梅夫人此行的目的了。
“夫人也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想留在後宮，成爲籠中雀，更不想隱姓埋名東躲西藏，我有父兄，有朋友，我不想他們受到傷害，只能爭權奪利，手裏有了權勢，纔會皇上忌憚，凡事都要想想，三思而後行。畢竟——”
蘇真真一字一頓的道：“尊嚴只在劍鋒之上。”
短短的幾個字，震得梅夫人心神一蕩，她從未想過，女子也能徹底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奢求旁人的寵愛和施捨。
“我明白了，那我就讓湘兒等着。”梅夫人起來，躬身道謝，“身爲母親，實在不想忍受女兒青燈古佛一輩子，再次，臣婦謝蘇姑娘大恩，希望能看到你親眼獲得自由的那一天。”
蘇真真親自送梅夫人出門，看她消失在風雪中。
在世俗框架面前，哪有女兒的幸福重要。
梅大人固然有他的堅守，梅夫人心疼的卻是她的寶貝女兒。
次日進宮，馬不爲和蘇真真辭行。
陳祺應了，擺了一桌宴席，沒有請旁人，只請了德妃和陳光過來。
因爲受傷的緣故，陳光的臉色還有些蒼白。
和上次比起來，他在外人面前，對蘇真真表現得並不親切。
宴過三巡，蘇真真起身告辭。
陳光忽然站起來：“姐姐，我有個禮物送給你。”
他才懷裏掏出錦囊來，小心翼翼送到蘇真真面前：“這裏面是寧神的香料，是母妃教我的選的。”
對於香料這個東西，蘇真真當初在宮裏，爲了討好太后，也學習過。
接過錦囊，拿起來輕輕嗅了嗅，便知道里面是什麼配方。
“嗯，我收下了。”
寒暄一番，蘇真真便和衆人告辭，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望着她的背影，德妃不由看向了陳祺，他站在衆人身後，應當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但應該什麼都看到了。
千鈞一髮之際，身後突然傳來破風聲。
馬不爲在動靜出現的瞬間，立刻護住了蘇真真，避開了第一支冷箭。
變故橫生，陳祺立刻開口喊道：“保護德妃和大皇子！”
出現的辰龍和子鼠立刻帶着倆人躲開。
陳祺卻在這一刻落入下風。
蘇真真擡頭的瞬間，看到了熟悉的長槍，還有一道仿若融入風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