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裏並沒有出現時俊和預料中兩人對峙的畫面,只有時青雪一個人目光怔愣地看着窗口。
窗戶打開,莫君揚不知所蹤。
“這是怎麼一回事?”時俊和皺眉走到時青雪面前,擺擺手把她的魂兒叫回來。
但時青雪只是搖搖頭,懨懨地說:“沒事。”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啊!
時俊和只好又問:“莫世子呢?”
時青雪臉上一僵,停頓片刻就轉開臉,心虛地應:“他,他剛纔說有要事,先走了。”
能有什麼要事讓莫君揚連說着話都不顧就直接跳窗走了?更何況當時跟莫君揚在一起的人還是時青雪。
時俊和越想越不對勁,可時青雪已經無心再在這裏待下去,匆匆說了句,“我突然記起還有事沒有做好,我先回去了。”
說完就一溜煙跑了,時俊和叫都叫不住。
時青雪一口氣跑回了落桐閣,直到一個人回到房間才停下來,卻一臉黯淡。
思緒再次飄回剛纔的隔間,莫君揚離去時的情景——
時青雪氣憤地推開了莫君揚,又氣又惱,恨恨地瞪了一眼,眼中流露出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厭惡。
她受不了這樣的觸碰,會讓她想到前世的莫君皓,想到曾經她對莫君皓的傾心無悔。
那背後的虛僞令時青雪感到噁心。
可她卻陡然發現莫君揚也正赤紅着眼看她,目光不同於之前讓她又怕又心跳加速的灼熱,反而像是獵人逮到了追尋已久的獵物必須馬上將它拆骨入腹的渴求。
時青雪覺得心驚,繼而又有些害怕。
莫君揚卻在這時候表情一變,恢復他慣常的冷淡凜然,目光驟冷,脣角帶着嘲諷的笑,“你明明知道,知道我……”
“什麼?”時青雪皺着眉,沒懂莫君揚想要說什麼。
莫君揚笑容更大了,“時青雪,你纔是最狠心的那個啊!”
沉重的聲音不再掩飾,情意有如潮水猛地涌入時青雪的腦海,讓她無所適從,結結巴巴地否認:“不,我不是,我……”
可莫君揚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只苦笑道:“也罷,你果然還是厭惡我!”
時青雪神情一怔,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眼睜睜看着莫君揚轉身離開了。
時青雪回到落桐閣後總是不由自主地響起莫君揚離去的背影,心裏十分不舒服。
爲什麼莫君揚要說那些話?
厭惡?!
她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爲什麼莫君揚會以爲……
時青雪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所以然來,更沒有意識到她的一個不經意的表現讓莫君揚誤會了,她只覺得委屈,沒好氣地咕噥:“我不狠心,你才過分呢!”
明明是莫君揚先耍流氓的,現在到成了她的錯,這根本就是倒打一耙嘛!
時青雪心中怨憤,決定再也不理莫君揚那個混蛋了!
某個早晨,時青雪剛用過早飯,壽安堂就來人傳話:大長公主要求所有人去前廳迎接貴客。
如此隆重,以至於先到大廳的幾個姐妹都在議論來人是誰,還需要把一家老小都聚集起來?
“該不會是祖母那邊的親戚吧?”時寶春好奇地盯着門口,彷彿看一眼客人就會從外頭走進來。
時寶瑾嗤笑一聲,哼道:“沒見識,祖母可是大長公主,她的親戚都是皇家人,哪有我們不認識的?”
時寶春被這話一堵,默默收了聲,時寶瑾卻還一臉全天下就我最知道的樣子繼續說:“要我說啊!肯定是哪個上不了檯面的窮親戚又來咱們家蹭喫蹭喝了,祖母抹不開面才屈尊降貴地出來迎接。”
說這話的時候,時寶瑾的目光時不時斜向時青雪,這番指桑罵槐一下子讓大家聯想起前些日子董家舅母在時家那些丟人的事。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時寶寧臉上羞紅,彷彿丟臉的人是她一樣,偏偏時寶瑾想要擠兌的人還一副泰然自若,無動於衷。
時寶瑾就是見不得青雪這般淡然的樣子,深吸口氣又冷嘲熱諷地說:“有些人吶!臉皮就是厚,恐怕連劍都戳不穿呢!你說是不是,六妹妹?”
時青雪本來不願意搭理時寶瑾的,但對方非要把她拉出來,她也沒有再躲,淡淡地應:“臉皮厚不厚我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一般人都不會那麼惡毒地拿劍去刺別人。”
時寶瑾臉上頓時不好了,氣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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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說姐妹一場,又何必爲了別人的事爭爭吵吵?”時青雪溫和一笑,息事寧人。
時寶瑾擠兌不成反被懟,臉色更加不好了,可時青雪都這樣說了,如果她再揪着這事不放就成了她無理取鬧。
就算不情願,她也只能閉上嘴。
恰巧這時候長輩們進來了,莫淑君走在最前面,幾位夫人隨後,但周如玉身後還跟着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時青雪沒見過,時寶瑾卻驚訝地喊出聲:“茹姑姑,您怎麼來了?”
被稱爲‘茹姑姑’的人是周如玉的堂妹周茹茹。
周茹茹聽到時寶瑾的叫喚,溫和一笑,主動打招呼:“寶瑾,好久不見。”
時寶瑾轉頭看向周如玉,她怎麼記得自家母親和這位堂姑姑家關係並不太好啊?
周如玉卻笑得燦爛,還主動挽着周茹茹的手,向青雪介紹:“茹妹妹是我的堂妹,從小與我一起長大,這次因爲身子不適特地過來調養幾日。茹妹妹雖然是我的妹妹,但年齡同你們差不多,希望你們能夠相處得愉快。”
周茹茹比時家娘子們大了一個輩分,但她性子隨和溫順又愛笑,也不矯揉造作,就算大房和三房的關係緊張,周茹茹和幾位娘子相處得也十分愉快。
剛好時俊和下了早朝,一進屋見到女人們有說有笑的,不由笑問:“今天是怎麼了?家裏那麼熱鬧?”
莫國並沒有女子不得見外男的規矩,因此周如玉將周茹茹往前推了推,又把人介紹給時俊和,還道:“大哥您恐怕不知道吧?我這妹妹也是自小在武將世家長大,就喜歡那些舞刀弄棒的。她來之前還一直在我耳邊嘮叨有多麼多麼希望能夠見到時家軍的首領呢!”
“姐,你胡說什麼?”周茹茹嬌羞地跺了跺腳,想往周如玉身後躲,卻被迫站到了最前頭,只好含羞帶怯地偷看了時俊和一眼,小聲卻真誠讚道:“時將軍您真厲害,小女父親對您領導的時家軍一直都讚賞不已,令小女欽佩不已。”
時俊和經常遇到各式各樣的崇拜者,即便周茹茹是周家人,這個清純動人的模樣也令人討厭不起來,他只好客客氣氣地說:“周家妹妹過獎了。”
周茹茹頓時驚喜萬分,激動地說:“您叫我茹兒就好了!您都不知道,我可是從小看您批註的兵法書籍長大的,那些計策實在太棒了,讓我受益頗多,我幾乎隨時帶在身邊學習呢!”
說話間,她已經掏出一本被翻得很久的兵書,隨手翻開,上面有時俊和的批註,旁邊還有幾行更小的秀氣字體,是周茹茹後來加上自己的想法。
時俊和還是第一次見如此狂熱認真的粉絲,更對周茹茹多了幾分好感,甚至主動說:“若是你喜歡看兵書,可以跟我的小廝說,讓他帶你去書房,那裏的兵書更多,足夠你打發時間。”
“真的太好了!”周茹茹激動得臉都紅了,再沒有剛開始的羞怯,圍着時俊和嘰裏呱啦地說着她的讀書心得。
這時候大夥兒都沒多想,只當時俊和又多了一個女性崇拜者。
直到莫淑君避開衆人,把時俊和叫到壽安堂才問道:“俊和,你看茹兒怎麼樣?”
時俊和還以爲莫淑君這是想給家裏的誰說親,便附和地讚了兩句:“是個挺乖巧的孩子。”
莫淑君卻笑罵了一句:“人家和你同輩呢,怎麼能叫孩子?”
“可她都比我小了快兩輪,可不就是孩子嗎?”時俊和苦笑一聲,他可沒辦法把人當妹妹,做女兒都綽綽有餘了!
莫淑君一本正經地教訓:“同輩就是同輩,年齡再小也不能亂了輩分。”
時俊和忙點頭應:“是,我知道了,不會再弄錯了。就是不知道母親想爲她給咱家誰說親呢?”
時家男丁不少,但未婚的都是少爺們,跟周茹茹可是差了一個輩分,以莫淑君的嚴謹,總不會想把周茹茹認作孫媳婦吧?
莫淑君看着時俊和,溫和笑問:“就是給你的,怎麼樣?娘爲你選的人可還滿意?”
饒是時俊和經歷了不少風風雨雨,此時也被嚇呆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問:“娘,您在開什麼玩笑?”
莫淑君頓時不樂意,“誰跟你亂開玩笑了!你兩個弟弟早已經有好幾房的妾室,本宮一直就想給你擡個妾室進門,只是之前沒有合適的人選。這個周茹茹看起來十分不錯,你又喜歡,雖然她家地位不高,但做個妾還是勉勉強強。”
“這不合適啊!”時俊和連忙解釋,“我都比她快要大了兩輪,做她父親都綽綽有餘,怎麼能夠……”
剩下那些話他都有些說不出口。
莫淑君纔不在乎這些,“年紀小一點沒什麼不好,能生養又好調教,省得什麼都不懂還要忤逆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