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詫異地望着眼前這個穿着涼國軍士服的男子,下意識就要擋在阿保面前。
可身子剛動,她就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而這時候阿保已經擋在了她面前,對着眼前的男子喊了一聲:“舅舅,她不是壞人。”
但男子並沒有因此收回審視的視線,反而更加放肆地打量起時青雪。
青雪根本沒注意到男子的目光,在阿保喊‘舅舅’後,就若有所思地盯着阿保看。
阿保則是一直保持着仰頭看向男子的動作,丁點眼神都沒有給時青雪。
三人維持着這種古怪的沉默好一陣子,時青雪纔開口問向阿保:“阿保,你是涼國皇族?”
阿保吃了一驚,下意識就問:“你怎麼知道?”
剛說出口,阿保又立即閉上嘴,但已經來不及了。
只好又重新低下頭,唯唯諾諾地說:“雪姐姐,我,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事實上,阿保也算不上騙時青雪,他只是沒有告訴時青雪他的身份罷了。
男子見不得自己的外甥對個陌生女人低頭,蹙眉將阿保拉到自己的身後,瞪視時青雪,“你又是哪個?既然知道殿下身份,還不下跪!”
“殿下?”
這下子輪到時青雪喫驚不已了。
她原本以爲,按照阿保這灰頭土臉的狼狽模樣,應該是涼國皇室某個不受寵的旁支。
顛沛流離在大漠黃沙之中,也是被權貴壓迫。
可男子稱阿保‘殿下’,這是皇子、王爺以上纔有資格的稱呼啊!
青雪皺着眉,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阿保,問道:“你是皇子?”
阿保大概也意識到再遮遮掩掩也沒有意思了,爽快承認道:“是的,我乃涼國大皇子耶律楚齊。”
他自報家門後,又立即對時青雪道:“雪姐姐,這裏不安全,我們還是先跟舅舅到個安全的地方,再細談吧!”
時青雪沒動。
涼國和莫國摩擦甚多,時青雪雖然不至於仇視所有涼國人,但對涼國皇室成員着實沒有好感。
而且這些人還是導致莫君揚現在下落不明的罪魁禍首。
阿保看出了時青雪驟然的冷淡,咬了咬下脣,又說:“雪姐姐不是想進宮找人嗎?我可以幫你進宮,甚至幫你找到那個對你很重要的人。
這總比你兩眼一抹瞎,在蒙安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四處碰壁要好得多吧?”
不得不說,阿保·精準地抓住了時青雪的軟肋,她的臉上露出些許猶豫神情。
最後,阿保幾乎語帶哀求地說:“雪姐姐,你我同甘苦、共患難,就是這份情誼,我也絕對不會害你的。求你信我吧!”
哀兵之策用得很成功,時青雪沒辦法拒絕阿保那雙帶着哀求的眼睛,只好點頭同意。
她與阿保跟着男子上了一輛馬車,來到郊區某個偏僻地方。
時青雪一開始還滿臉莫名,等進到去後她才知道,這地方是涼國的軍營。
阿保的舅舅似乎是個大將軍,一路上的士兵紛紛朝他們行禮。
男子先挑了個地方安頓時青雪,然後就想帶着阿保離開。
可阿保這時候卻突然鬧起彆扭,“舅舅,我想跟雪姐姐說會兒話,你先回去吧!”
“殿下不可!”男子嚴肅拒絕了阿保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要不是時青雪就在當場,男子或許會說她來路不明,有可能危害到皇子殿下的話。
哪怕他沒有說出這類的話,但他緊蹙的眉眼分明寫着:此女危險!
阿保卻說:“雪姐姐不會傷害我的!舅舅你辛苦了那麼久,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男子知道阿保擰起來誰也別想改變他,只好暫時先退下。
臨走前,還不忘趁阿保沒注意,偷偷給了時青雪一個警告的眼神。
只可惜,時青雪進到屋子後就一直維持着神遊的狀態,根本沒有在意這舅甥之間的對話,自然也沒有注意到男子的警告。
男子一走,阿保也立即改了先前的強硬態度,踱步走到時青雪面前,小聲小氣地喊了聲:“雪姐姐!”
時青雪聽到這聲,忽然覺得好笑。
他們這一路上,青雪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就想讓阿保多喊她幾句‘雪姐姐’。
結果這個小鬼拽得跟什麼似的,幾乎沒有喊過。
今天一天喊的‘雪姐姐’,比先前他們相處了十多天叫的還要多。
時青雪擡手點了下阿保的鼻尖,沒好氣地訓道:“狡猾的小鬼,這時候學會討好了?我可不喫這套!”
阿保眼眸一暗,懨懨地說:“你果然生我的氣,不願意再理我了嗎?”
得,這小模樣,看起來還真的挺可憐的!
時青雪明知道阿保絕對是個戲精,但還是忍不住心軟了一下。
她是沒辦法再板起臉,只剩無奈嘆息:“傻孩子,我要是真的不想理你,今天就不會跟你回來了!”
阿保一頓,明白過來時青雪的言外之意,立即大喜。
可沒等他的高興浮上臉,時青雪連忙做了個停的手勢,“停!我說沒有不理你,可沒說不生氣哦!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會一個人淪落至遇難商隊之中?這些你都跟我老實說說,我或許纔不生氣!”
“我說、我說還不行嗎?”阿保抓了抓他毛軟的頭髮又說:“不過,在我回答你的問題時,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如何發現我是皇室成員,甚至猜出我是皇子的?”
阿保困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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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覺得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時青雪甚至還不是涼國人,怎麼就一下子都猜出來了?
時青雪白了阿保一眼,說出阿保的心聲:“怎麼?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即便是涼國人、甚至是宮裏的人都發現不了。我這個外鄉人到底是怎麼猜出來的?”
阿保瞪眼,難以置信地望着時青雪。
竟是,跟他方纔心中所想一模一樣。
相似得令他心顫。
時青雪:“原因很簡單。再考慮周全的事情都總會有破綻的,更何況你身上的破綻還不少呢!
最明顯的就是你的名字‘阿保’。”
阿保震驚:“你不是不瞭解涼國嗎?爲何會知道‘阿保’的意思?”
時青雪搖頭,“我並不知道‘阿保’是什麼意思,不過這並不妨礙我認識到它的特殊性。
你還記得沙漠中第一個因爲喝下有毒仙人掌汁液而死掉的年輕男子吧!那時候他聽到我喊你‘阿保’,神情明顯就不對了。他應該是知道‘阿保’是什麼特殊身份,不是隨便的平民百姓都能喊的。”
“你那時候就懷疑我了?”阿保這才記起那件事。
只一個眼神,難道就足以時青雪猜測到一切?
“那倒沒有,事實上,那時候我雖然覺得那個年輕男子有些古怪,卻也沒有深思下去,直到今天在早餐鋪,‘阿保’的特殊性才漸漸表現出來,我纔開始思考這整件事。
最後一個重點,你的談吐,還有那套先下手爲強的理念,標準的皇家必備。”
經時青雪這麼一說,阿保才發現自己竟然有那麼多破綻。
自嘲地笑了下,讚道:“雪姐姐,你可真聰明!你猜得一點都沒錯。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竟然露了那麼大的破綻。”
“好了,我的解密時間結束,輪到你了吧!”時青雪認真看向阿保。
阿保:“我雖然名叫耶律楚齊,但阿保也確實是我的乳名。不過‘阿保’這兩個字卻不是所有人都能喊的,它意味着聰明,勇氣,強大。在涼國,只有皇室長子纔有資格把‘阿保’叫作乳名。”
時青雪頓了頓,問:“這麼說,你是涼國的大皇子?”
“是的!”
“我聽說涼國大皇子乃是先皇后所出,先皇后還是先帝的后妃,家世顯赫。有這麼厲害的後盾,你爲何會流落至大漠黃沙之中,差點沒命呢?”
這點,是時青雪怎麼也想不通的事情。
阿保神情黯淡,聲音喑啞地說:“我雖然是皇后所出的嫡長子,但母后過世多年,母家沒落,我又不得父皇喜愛。
前段時間朝中大臣提議立太子,父皇意屬二弟,卻又沒有正當理由繞過我。因此他提出要我憑自身實力,單獨在外歷險三個月,如果我能平安歸來,就立我爲太子。”
時青雪漸漸明白過來,阿保——耶律楚齊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的原因了。
至於昨晚的行刺縱火,也不需要多做說明了。
時青雪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那你現在準備如何?還有,你先前說能夠幫我入宮的……”
有求於人,時青雪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阿保連忙保證:“雪姐姐請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入宮,而且還是光明正大地走進去,請你相信我,只是可能還要再過一段時間。”
時青雪還算有耐性,便同意了。
她看阿保還跟在她身邊,滿臉糾結的小模樣,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可愛。
青雪忍不住笑了笑,道:“好了,我真的沒有生你的氣,你也別站在這裏,剛纔你舅舅似乎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你還是先去見見你舅舅吧!”
阿保的舅舅似乎還是個大將軍,只怕涼國立太子這件事,沒那麼容易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