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才剛亮,時青雪就從睡夢中驚醒,然後就再也睡不着了。
可她知道楊忠和楊雲二人也跟自己奔波了那麼久,又只好強迫自己繼續躺牀上。
直到辰時才迫不及待起牀。
楊忠和楊雲也已經集合了十多人與時青雪一同出關。
他們輕裝簡行,又有嚮導指引,一路上倒是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然而等他們行至大莫黃沙之中的時候,忽然就颳起了龍捲風。
人在大自然面前實在太過於渺小了,時青雪幾乎沒能反應過來就被鋪天蓋地的暴風沙給淹沒了。
“世子妃!”
時青雪最後只聽到了楊忠的大喊,然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
漠漠黃沙之中,十幾個人正在艱難地邁着腳步。
他們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有莫國人也有涼國人。
看模樣顯然是結隊而行的商隊,剛剛遭遇了沙塵暴的親襲,貨物都丟失了,隨行的駱駝也僅剩下一只。
但能僥倖撿回一條命,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也是時青雪他們沒有經驗又着急趕路,纔會那麼輕易就被暴風沙衝散了。
在沙漠這種地方,越多人連在一起,受到的衝擊也越小一點。
所以這支商隊裏所有人都沒有嫌棄隊裏的老弱病殘,都用一根麻繩幫着各自的腰,連在一起。
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
忽地,也不知道是誰忽然高喊了一聲,“看那裏!”
其他人的目光都望了過去,只見遠遠的黃沙之中似乎蓋着什麼東西。
有經驗的人立即就意識到這可能是前人留下來的‘財寶’,幸運的話,可能還有機會找到沙漠裏最稀缺的物資——水。
大家商議了一下,然後就一同走到了那個小沙包,然後一起動手刨了起來。
刨着刨着,有個婦女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指着自己挖的地方喊:“是、是個人。”
還是她身邊的中年男子先回過神,當機立斷招呼人手加快刨挖的速度,不一會兒,一個人便被徹底地刨了出來。
這時候,他們才注意到,被埋的是個年輕女人,臉上全是黃沙土,髒兮兮的看不出容貌。
中年男人拍了拍年輕女人的臉,低聲喊道:“嘿!醒醒,快醒醒!”
沒反應。
他又摸了摸年輕女人的脈搏,還有脈搏。
這時候,原來那個中年婦女從年輕女人的身下抽出一個獸皮袋,立即大喜:“是水!”
衆人都是歡喜異常,這時候有人低低地說了聲,“喂她喝點水吧!”
中年男人拿過水袋,面上露出些許猶豫。
在沙漠之中,一滴水都是異常珍貴,甚至能夠救人性命,而他們自己本身的水已經快要見底了,還要養活那麼一大隊的人。
這時候,隊裏又出現一道低低的聲音,“水本來就是她的!”
所有人都眼定定地看着中年男人,大家都不敢開口說不給年輕女人喝水,畢竟之後的事情會變成什麼樣誰也沒辦法預料。
見死不救這回事一旦開了個口子,就會一發不可收拾,誰也不想成爲下一個被放棄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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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最終還是打開獸皮袋,給年輕女人餵了一口水,又拍了拍女人的臉。
沒一會兒,年輕女人就咳嗽着醒過來了。
年輕女人艱難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幾個大腦袋,“這是哪裏?”
“還在沙漠呢!姑娘,你還好吧!”中年婦女將人扶了起來,關切地問。
“我、沒事。”
年輕女人借力坐了起來,再次環視四周,全是陌生的面孔,她的目光立即一暗,閉上嘴不再說話。
不過這時候大夥都忙着挖底下的‘財寶’,也沒人有空理她。
直到年輕女人四周的物資都被刨了出來,中年又命幾個年輕人將物資都搬上駱駝背上,才轉頭問向年輕女人,“姑娘,我們這支商隊是要回蒙安,姑娘你要去哪裏?”
“蒙安?”年輕女人愣了愣,想起蒙安正是涼國國都,當即應道:“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嗎?”
中年男人本意是不想帶上這麼一個累贅的,但是女人隨身的物資太豐富了,他沒辦法在衆目睽睽之下幹出搶劫的事情,又想霸佔年輕女人的物資,只好把人戴上了。
“那好吧!你跟在最後,拿繩子綁好自己的腰,別跟丟了!”
“謝謝!謝謝!真是太感謝了!”年輕女人說了好幾句感謝,然後強撐着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隊伍最後面,一個七八歲小男孩身後,撿起剩下的麻繩綁在自己的腰間上。
這支商隊再次起行,一路走着,直到夜幕再次降臨,大家才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停下來,升起火堆,聚在火堆裏取暖。
許是得了年輕女人的好處,中年男人在分食物的時候對她也挺大方的。
年輕女人分得了一小碗水和一塊乾糧,而她身旁的小男孩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只有一半巴掌大的乾糧。
“你……”年輕女人看看自己手中的水和乾糧,又看看低着頭看不清表情的小男孩。
猶豫了一下,她先小小地抿了一口水,然後就將碗端到男孩面前。
小男孩猛地擡起頭看向年輕女人,冷淡的面容上露出了驚詫的神情。
年輕女人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在衆人之中有多異常,還將碗往男孩面前推了推,溫和地問:“渴了吧?喝口水吧!”
男孩難得露出一點猶疑的神情,又過了許久,才接過水碗,但也僅是小小地抿了一口,又還了回去。
“小姑娘,你可真心善,水就那麼一點點,還分給別人喫。”
中年婦女在一旁酸酸地說。
年輕女人聽了只是淡然一笑,柔聲道:“就一小口,他一個孩子,一整天不喝水肯定受不了的!”
中年婦女原本是想臊一臊年輕女人,卻得到了那麼平和的回答,她便說不出話來,悻悻地轉回頭去。
年輕女人也是真的餓了,三兩口就把剩下的乾糧喫完了。
那麼一點東西,還真不頂飽!
年輕女人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苦笑不已。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會有捱餓的一天。
正在她自嘲時,一塊乾糧出現在她的面前。
年輕女人一愣,順着拿乾糧的手望過去,就看見男孩正將乾糧端到她面前。
一臉嚴肅地說:“你喫吧!我不欠你的了!”
年輕女人一時錯愕,半晌才明白過來對方想把自己僅有的一塊小乾糧給她,算是回報她剛纔的那口水。
“你啊……”年輕女人哭笑不得,將乾糧推了回去,小聲笑道:“喫你的吧!”
男孩看看仍在自己手中的乾糧,又看看年輕女人,面露不解,似乎不明白女人爲什麼不要自己的東西。
年輕女人趁其他人沒注意,湊到男孩耳邊低低地說:“我兜裏還有小半塊面餅,你快點喫吧!不夠我再給你。”
男孩這才小口小口地喫着自己的乾糧。
年輕女人也在一旁看着男孩毛絨絨的小腦袋,忽然覺得自己這一天的疲憊消散不少。
也多了點談興,主動說:“我叫時青雪,你叫什麼?”
男孩頭也不擡,聲音模糊地應道:“阿保。”
“阿保?”年輕女人,也就是時青雪小聲地重複了一句,忽然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來自莫國,很少和涼人接觸,也不知道涼國人起名都有什麼習慣,只覺得阿保這個稱呼有點奇怪,又有點可愛。
阿保、阿寶,合該是父母捧在手心裏的小寶貝,怎麼也在這漫漫黃沙中喫苦受罪呢!
時青雪忍不住又對阿保多了幾分憐惜。
雖然她自己現在都是自身難保,有今天不一定有明日的境況,但她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決定,一定要看顧好這個小男孩。
等脫險,就幫男孩找到自己的父母親,如果實在找不到,就把小男孩養在身邊也沒什麼。
多個人,多張嘴而已!
就是,不知道楊忠他們怎麼樣了?
想起自己和手下走散的事,時青雪又一陣頭疼,不過倒沒有太大的擔心。
畢竟像她這麼沒有經驗的人都能撿回一條命,楊忠他們肯定更加沒問題了。
只是那麼大一場沙塵暴,也不知道楊忠他們有沒有躲過去,又有沒有,找到莫君揚!
這是目前爲止時青雪最擔心的問題了。
不過她現在再擔心也無濟於事,只有先活下去纔有希望。
而且這支商隊的目的地是蒙安,她說不定……
時青雪越想越覺得有希望,一掃先前的垂頭喪氣,又拉着阿保聊東聊西,想要問清楚阿保的情況,好給他找親人。
卻不想阿保竟然是個十分有個性的小男孩,跟他聊了半天,唯一得到的有用信息就只有他的名字。
其他的要麼閉口不言,要麼顧左右而言他。
時青雪再次哭笑不得,見阿保冷得直哆嗦還強撐着,又於心不忍,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把人抱進了懷裏,溫和地說:“行了,你不想說我也不問了。你在我懷裏好好睡一覺,明天好繼續趕路吧!”
阿保似乎掙扎了一下,但根本沒有用力,頭也埋進了時青雪的懷裏,然後傳出微弱的聲音,“是你要抱我的!”
時青雪:“……”
看來還是個傲嬌的小鬼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