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喉結
這聲「杳杳」,和蘇杳早就習慣的聲音不同。沙啞至極,甚至粗糙,猶如生了鏽的刀片一把刺入沙堆,聲音在喉嚨裡寸步難行。
蘇杳一下就僵住了。
等梁楚淵放開她,才發現她眼眶濕潤,淚水快要掉出來。心尖霎時軟成了粉末,他捧著她的臉,怎麼哭了?
耳邊的聲音又恢復了正常,蘇杳用力揉了揉耳朵,小心翼翼地碰他,「楚淵……你,你剛才是不是叫我了?」
梁楚淵看她,像是在肯定她的猜測,又叫了一聲:「杳杳。」
蘇杳四肢一軟,又驚又喜,過度的刺激讓她險些喘不上氣來,她開始結巴:「你你你你能說話了?」
梁楚淵眸中含笑,點頭,卻又很快地搖頭,情況有點複雜。
酒店大堂不是說話的好地方,蘇杳的情緒大起大落,已經有人頻頻望過來。她摁著凶口平復心情,然後拉住梁楚淵的手,「我們上去說。」
梁楚淵:好。
電梯直奔八樓,期間倆人沒有任何佼流。
因為蘇杳需要冷靜。
否則她極有可能會在公共場合發出尖叫。
一回房,蘇杳就原形畢露,她扒在梁楚淵身上,幾近哀求,「你再叫我一聲。」
梁楚淵不厭其煩,「杳杳。」
蘇杳喜極而泣,踮腳就是一記親吻,「我真的太高興了!」
梁楚淵抹掉她眼角的淚水,有些不忍心打擊到她的熱情,可是目前我只能叫出這兩個字。
然而僅僅是這兩個字,就用盡了他所有的靜力。以至於迫不及待,立馬就飛回到她身邊,想給她驚喜。
蘇杳的笑容還沒完全下去,她不太理解梁楚淵的意思,但又很快發現了問題——
從見面到現在,梁楚淵只開口說過「杳杳」,其餘想法,還和以往一樣,用眼神傳遞。
「……什麼意思啊?」
梁楚淵不急不躁,拉著她到牀邊坐下,先喝水。
蘇杳乖乖喝水。
梁楚淵才和她解釋。
……
在梁楚淵六歲那年,梁母因為抑鬱症當著他的面跳樓自殺,年幼的他當場就被驚得暈死過去,再醒來,便失了聲。
他不想開口說話。
因為一開口說話,他就會想到自己最後叫的那聲沒有得到回應的「媽媽」。
他怕自己的出聲從此得不到應答。
童年的這段回憶一直都是阻止梁楚淵開口的最大障礙。每次一想起,都如淩遲一般痛苦,別提什麼恢復正常,做完治療的那一個小時,他連殺人的心都有。
如今能夠開口說話,已是邁出了很大一步,後面的路會相對好走一些,但也需要十足的耐心。
……後續想說出更多的話,還得慢慢練。
「也就是說,還是可以恢復的對不對?」
完全恢復大概是不行,最好的結果是百分之七十。多練,雖然不能長篇大論,但短句肯定無礙。
「那也很好了!」沉默寡言而已,蘇杳已經十分滿足,「那要怎麼練啊?」
你多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就這麼簡單?」
梁楚淵點頭,就這麼簡單。
她是他心理障礙的唯一突破口。
*
在雲城共眠的第一個晚上,倆人一夜無夢。
蘇杳醒時,下意識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手下溫熱的凶膛讓她睜開眼睛,她鬆了口氣,不是做夢。
梁楚淵也被她給摸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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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
蘇杳嘬了口他的下巴,笑,「早呀。」
梁楚淵張了張嘴,卻是一無所獲。眼中頹敗地失了光彩,他摸了摸蘇杳的眼睛,早。
蘇杳不想看到他失落,連聲安慰:「沒事的沒事的,慢慢來嘛,你能叫我名字,我已經很高興了。」
看她跟哄小孩似的,梁楚淵眉間鬆緩,他從善如流道:「杳杳。」
碧昨天聽起來好多了,至少沒有那麼澀口。
蘇杳甜甜地應了一聲,笑起來眉眼彎得像月牙,「我去給你倒水喝吧。」
不用。梁楚淵一把拽回她,你再陪我躺會兒。
他回來得匆忙,時差顛倒,頭有點疼。
「好。」
蘇杳窩在他懷裡,微微仰起頭,看著他的喉結,伸手碰了碰。
她覺得這裡很漂亮。
「嗯?」梁楚淵發出了一聲悶哼。
蘇杳靈機一動,突然在他懷中扭動起來。
平靜的湖面被石子陷入,漣漪四起,他垂眸,別動。
蘇杳卻不聽,不管不顧地伸起脖子,親了他的喉結一口。
梁楚淵唇線一抿,眸色徹底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