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發佈時間: 2024-08-28 03:2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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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頭頂星河耀目。

陌生國度。

倪景兮看著眼前的男人, 心底越發肯定今天在看見他時的那個念頭是對的,這個人真是越來越妖孽。

他就是來要她的命。

男人的臉靠得越來越近, 溫熱的鼻息撩人的厲害, 倪景兮的心跳頻率在一點點地上升著,直到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躍動地太過劇烈,竟是有種快要從胸腔內蹦出來。

霍慎言並沒有等著她的回答, 他的手指輕輕地搭在倪景兮的唇上。

她的唇瓣格外地柔軟,因為剛才喝了點兒啤酒,有點兒水水的。他的手指在她的唇上輕抹了下,聲音很低猶如耳語般:「星星,我給了你一年的時間去思考,不是因為放棄你, 是想給你時間和自由想清楚我們之間。」

倪景兮回過神以後剛想說話, 可是霍慎言低聲說:「你要好好想, 我給你時間。」

反正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讓他一個人給說完了。

倪景兮乾脆閉嘴。

等倪景兮低頭又去拿了一瓶啤酒, 剛準備打開,誰知旁邊伸出一只手直接把她手裡的啤酒罐拿走。

倪景兮轉頭看過去, 見他食指勾著拉環, 哢嗒一聲輕響。

隨著一聲輕砰, 是罐裡的啤酒在空氣裡炸開的響動。

霍慎言抬頭直接將啤酒罐送到嘴邊, 竟是喝了起來。

等他喝了一口之後, 才轉頭看著倪景兮低聲說道:「小姑娘不應該喝酒。」

倪景兮低聲嘟囔道;「我已經不是小姑娘了, 都二十五歲了。」

對啊, 轉眼間她都二十五歲了。

倒是男人聽到這句話突然輕嗤了一聲,倪景兮有些詫異地望向他,就見他不緊不慢地說:「那你的意思是,我現在是個老男人了嗎?」

霍慎言比倪景兮整整七歲。

倪景兮聽完這句話還真的仔細地在他臉上看了許久,樓頂上並沒有燈光,一到入夜耶路撒冷並不像上海那樣燈火輝煌。

此時唯一的光亮便是頭頂這輪銀月。

清冷月輝灑落在他的臉上,那張過分好看的臉蒙上一層淺淺銀輝,黑眸深邃地彷彿又漩渦在裡面轉動,勾得她神魂震顫。

「你還是好看。」倪景兮輕聲說。

初見他時的那種驚豔,在今晚時,她似乎又感受到了。

霍慎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戴著的手錶,已經臨近午夜十二點,他輕笑著問:「你困了嗎?」

倪景兮眨了眨眼睛:「還沒。」

「那再陪你一會兒。」他輕笑著說道。

倪景兮一愣,隨後望著他問:「你要走了?」

他披星戴月匆匆而來,難不成就要走了?

霍慎言臉上露出一點點無奈:「我這次是去英國開會,恒亞有個投資專案需要我親自過來一趟。」

倪景兮知道他很忙,畢竟恒亞這麼大一個集團,全球人員超過三萬。

即便是在以色列這樣的地方,她都曾在街頭看見過恒亞智慧型機器系列的廣告。

就連偶爾與那些國際記者聊天的時候,有一次一個美國記者跟她聊到恒亞,當然對方並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很偶爾的提起。

他是用一種極尊敬又有點兒敵對的態度,他承認恒亞集團作為一個民營企業實在是過分強大,他們用一種格外強大的拼搏意志搶佔了這個市場。

但是他又覺得恒亞集團是否在人權方面有問題,畢竟將員工派到這麼危險的中東,在別的通訊公司都選擇撤退的時候,恒亞人還是一往無前。

倪景兮當場反駁對方。

因為她看見的恒亞領頭人是一個比誰都要努力的人,霍慎言的出身高於一般人,可是他並不是紈絝子弟,反而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親眼看見他幾乎沒什麼休息時間。

她低聲問:「你現在就要走嗎?那我困了。」

倪景兮怕他行程太趕,況且他要飛走也得去特拉維夫才行,那裡的國際機場更大。

隨後她做了個打哈欠的動作,似乎表示自己還挺困的。

霍慎言看著她的樣子,突然笑了起來,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下,「行,我看著你睡著了再走。」

倪景兮微愣,有點兒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直到她換了睡衣躺在牀上,霍慎言坐在牀邊安靜地望著她,倪景兮眨了眨眼睛,卷翹的長睫輕顫時,帶著楚楚可憐的味道。

她問:「你真要看著我睡覺?」

「你是想跟我一起睡嗎?」霍慎言淡定反問。

倪景兮愣住,她不是,她沒有。

倒是霍慎言左右看打量了她的房間,低聲說:「這裡怎麼這麼小?」

這是倪景兮一個人住的,其他報社裡的同事都是合租,不過她自己不願跟男同事湊在一起,覺得有點兒不方便。

倪景兮說:「不小了,而且租金可不便宜。」

霍慎言嘴角輕勾:「住兩個人的話,會有點兒小。」

倪景兮一瞬間瞪大眼睛,雖然臉上神情未變,可是她的黑眼珠子轉了轉,漏出那麼點兒羞澀還有不知所措。

隨後耳朵上一點點染上緋紅。

她皮膚太白,有點兒動靜,耳朵就自動出賣了她。

哪怕她這會兒還擺出一副我很淡定的姿態,卻不知耳朵根早紅了起來。

此時她還沒動,霍慎言先躺了下來,他就躺在牀邊,倪景兮蓋著薄被他在被子外面。兩人靠地太近,特別還是臉頰對著臉頰。

倪景兮能感覺到他的嘴就在離自己很近很近的地方。

只要她輕輕一抬頭,就能親到。

於是在要不要親這個選項裡,拼命糾結著的倪景兮,突然感覺到一只手搭在她的被子上,霍慎言輕笑道:「我哄你睡覺。」

我、哄、你、睡、覺。

倪景兮都愣了,直到霍慎言的手掌在她的側躺著的左肩上輕輕地拍了拍,一下接著一下。

真的在哄她睡覺。

霍慎言低頭見她還睜著眼睛,忍不住笑道:「還不困?」

倪景兮立即閉上眼睛。

可是她閉上眼睛之後反而覺得周圍太過安靜,就在她準備睜開眼睛的時候,突然她感覺到唇上一軟。

壓過來的霍慎言並沒有一開始就表現的強勢。

反而他小心翼翼地吻著她的唇,帶著隱忍和克制,彷彿怕嚇著她一樣。

可是下一秒倪景兮輕輕動了,她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沿著兩人緊貼著的唇線一點點地勾繪著,輕軟的舌顯得有點兒生澀。

這個吻距離上一次,已經太久了。

久到她都忘記原來光是跟他接吻,都會讓自己心跳加劇。

兩人之間像是竄起了火苗,或許這團火從一開始就埋在心底,只是隨著兩人之間被時間隔斷的距離漸漸縮短之後,竟是慢慢點燃。

當這個吻漸漸要加深時,突然霍慎言往後輕輕拉開了距離,將自己和她拉開了一點點。

「星星,太晚了。」霍慎言低聲說。

倪景兮愣住,抬眸望著他:「你不想嗎?」

她這麼一句輕到近乎耳語的話,叫霍慎言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那股子欲.望,一瞬間想要被點燃。

不想抱著她嗎?還是不想吻她。

怎麼可能不想,如果不想她的話,就不會再一年的時間剛到就立即來找她,明明英國的專案即可就要啟動談判,十幾億的大專案在等著他。

可是他是真的太懷裡的這姑娘。

霍慎言近乎自虐般地閉了閉眼,他的手掌搭在她的肩上,又是那樣幅度很小的拍了起來。

似乎要徹底把心頭的那股火壓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霍慎言睜開眼睛望著她,低啞著說:「這次我們不著急好不好。」

這次他們不用著急,因為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再跟彼此認識。

*

倪景兮睜開眼睛的時候,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一眼,果然身邊的人早已經離開。昨晚本來他躺在旁邊時,倪景兮還在想這要讓她怎麼睡。

可是沒想到,這一覺反而是她來以色列之後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夢裡沒有槍響聲,沒有那些面黃肌瘦的臉龐,更沒有渴望的眼神。

倪景兮起牀之後這才發現客廳的餐桌上,居然還擺著一張紙條,是霍慎言離開的時候,留給她。

「星星,每天都要開心。」

他的字是真的好看,他曾經跟自己說過小時候被爺爺逼著練字時候的事情,那會兒並不喜歡這麼枯燥的事情,一天又一天地站在書房裡,明明別人都能玩。

可是他就不行。

如今才知道爺爺那是磨練他的性子,讓他能坐得住也坐得穩。

倪景兮看著這一行話,雖然只有寥寥幾個字,但是卻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特別是最後他居然還畫了一個開心的表情。

要不是認識他寫的字,倪景兮肯定想不出這會是他畫的。

想來想去,她還是拿出手機對著紙條拍了一遍,可是她又覺得不夠似得,居然又拿出相機,將紙條放在原來的位置。

正好餐桌是擺在窗邊的,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正好投射在紙條上。

淺金色陽光下,那幾個字彷彿被染上一層釉色。

烙在她心頭。

早上她去了報社的辦事處,今天沒有緊急任務,因此他們只要在報社處理稿件就可以。不過下午的時候,組長喬穆恒從約旦返回。

這次國內決定對約旦的難民營進行人道主義援助,喬穆恒作為中國在中東極有影響力的記者跟隨做專題報導。

這周他都在忙這個事情。

他今天回來之後臨時開了個會議:「黎巴嫩那邊的駐外記者因家中有事,需要回國一個月,本來他們那邊就沒什麼人手,需要緊急從我們這邊抽調過去一個人。」

倪景兮毫不猶豫:「我去。」

喬穆恒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說道:「你不適合。」

雖然中東都不算安全,以色列這邊也是。可是以色列畢竟是軍事強國,在耶路撒冷沒什麼恐怖襲擊。可是周邊的這些國家,不管是敘利亞還是黎巴嫩等國,如今是一團亂麻,國內叛軍正在跟政府軍打仗。

恐怖襲擊時常發生。

這些國家就連報社都不敢派駐大量人手,女記者更是沒幾個。

倪景兮立即反問:「除了我之外,還有誰適合?」

喬穆恒被她問的一楞。

最後倪景兮還是爭取到了過去的機會,黎巴嫩是以色列的鄰國,自然也是跟以色列關係緊張的國家。

畢竟以色列是在阿拉伯人的底盤上建立國家,幾次中東戰爭的爆發,更是徹底將他們推向了對立面。

貝魯特是黎巴嫩的首都。

喬穆恒說過會有同事來接她,但是當倪景兮看到來接她的人時,還是露出驚訝的表情。

此時穿著藍色襯衫和長褲的林清朗看著一臉震驚的倪景兮,哈哈大笑了起來後,開心地說:「我就知道肯定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倪景兮驚訝地望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林清朗驕傲地將兜裡的證件遞給她:「看見沒,我現在也是新華社的記者。」

「咱們現在又是一個報社的了。」

不過林清朗上下打量著她,搖搖頭說:「老師,你也太不夠意思。我來中東第一個就是告訴你,結果你呢,居然來了一年都不告訴我。」

當他聽到這次要來的同事叫倪景兮的時候,林清朗真有點兒驚訝。

他想著這名字也不算什麼普通名字,還挺特別好聽的,總不會只是撞名吧。

可是他又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於是他打電話回國,跟上海那邊的一個朋友打聽,畢竟對方也是富豪圈子裡的人,霍家的事情他應該多少知道一點兒。

等那個朋友一臉驚訝地說:「你不知道這事兒嗎?據說女方的外婆去世,婚禮取消。而且最近這一年關於他們離婚的消息挺多的。」

之前不時有行銷號爆料。

不過恒亞集團立即把人告了,而且封了好幾個號。之後就沒什麼人敢傳了。

林清朗這下肯定,這個倪景兮應該就是他認識的倪景兮。

「你住的地方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反正你就待一個月,所以住在旅館最好。咱們社裡對我們這些出國務工的可憐人還是挺大方的。」

林清朗也是開著一輛破車,整個車子一開動,感覺所有零件都在響。

之前林清朗開過這車帶別人,不過其他人都是一臉震驚和害怕,還拐彎抹角地問他有沒有出過事情。

倪景兮不僅一臉淡定,還有閒情逸致欣賞貝魯特的街道。

這姑娘果然是一如既往的酷。

「要不待會帶你去中餐館接風洗塵?」林清朗提議道。

倪景兮轉頭看他,他臉上一如既往地陽光笑容,可是明顯比之前在國內黑了也瘦了,看起來更是沉穩了許久。

果然這裡很能鍛煉人。

林清朗見她看著自己得意地笑了下:「是不是覺得我變了很多?」

倪景兮沉默不語。

倒是林清朗繼續說:「我之前回國一趟,結果我爸看見我都不敢跟我相認了,說我變得都不像他兒子了。」

林清朗雖然覺得老頭子有誇張成分,不過他心底還挺高興。

他媽走了之後,他對他爸爸怨念挺深,結果呢出國一趟真的是看淡了生死,看著那麼多人每天掙扎在溫飽線上,有時候連命都是說丟就丟。

真的感觸太深。

以至於他回國之後對老頭的怨恨都淡了不少,彼此都活著,還能看見對方這不是比什麼都好。

倪景兮聽著他說的話,終於笑了下:「恭喜你了。」

「我一直幫你打聽你爸爸的消息,不過你知道的,這些外國人都他媽的是臉盲,壓根分不清楚咱們誰是誰。」林清朗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倪景兮跟林清朗雖熟悉,因此他們兩人之間配合的很好。

況且如今她也開始學會攝影,有時候沒攝影記者,都是她自己直接端著相機往前衝。

這一個月都沒什麼事情,到了倪景兮要回以色列的時候她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在貝魯特好好逛逛呢。於是她趁著還沒離開準備出去轉轉,況且正好趕上這邊一個什麼節日,集市上特別熱鬧。

林清朗知道她這個想法,立即說:「咱們一起去唄。」

「沒事兒,你不是要整理你的照片,我自己去就行。」倪景兮笑了笑,不過把他的車借了出來。

不過林清朗還是不放心,最後強行跟著來了。

這邊商場其實沒什麼可逛的,畢竟比不上國內那些大城市,甚至一個堂堂首都還不如國內的十八線縣城的感覺。

不過勝在是異域風情。

特別是二手市場裡的東西,倪景兮走走逛逛。

「你說這個俄羅斯套娃值得買嗎?」倪景兮正要抬頭問身邊的林清朗,沒想到就看見一個當地小男孩正眼熱地望著她手裡的東西。

小男孩只有四五歲那麼大,可是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別提多可愛。

中東人的長相有時候更加像洋娃娃,特別是那些年幼的男孩女孩,特別是那雙黑眸,閃爍著純潔無瑕的光芒。

「你喜歡嗎?」倪景兮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得懂英文,但是用手衝著套娃指了指。

沒想到小男孩居然看懂了她的手勢,點了點頭。

倪景兮將娃娃遞給他,笑著說:「送給你吧。」

此時正在旁邊攤位挑選二手物品的男孩父母這才發現這一幕,趕緊走過來將孩子拉了過去,但是小男孩已經從倪景兮手裡接過那個套娃。

他父親嚴厲地呵斥了他幾句,雖然倪景兮聽不懂,但總還是能猜到。

應該是在責備他不應該拿陌生人的東西吧。

可是小男孩才四五歲的模樣,平時也沒有玩具,實在是捨不得將到手的東西還給倪景兮,還是倪景兮開口表示,這是她送給他的。

她也只能通過手勢告訴對方。

好在林清朗回來之後,總算緩解了他們完全不能溝通的尷尬。

他會說幾句當地語言,因此把倪景兮的意思傳遞給對方。

最終小男孩一家向倪景兮深深鞠躬,對她表示了謝意。

這段小插曲結束之後,倪景兮又繼續往前逛,偶爾也碰到她想要拍攝的東西,但她也會詢問對方的意思。

這裡熱鬧而又安詳,哪怕生活並不富裕可每個人臉上都露出笑意。

直到遠處傳來的尖叫聲打破了這一刻的寧靜。

倪景兮順勢看過去,只見街道的盡頭似乎有騷亂,隨後騷動越來越大,幾乎街頭那頭的人正瘋狂往這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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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景兮立即察覺到只怕是有重大事件要發生。

所有人瘋狂地在逃跑,人流彙集拼命地往這邊衝過來,倪景兮小心翼翼地端著自己的相機,儘量避開人群不被衝撞在地上。

此時她和林清朗已經完全被衝散。

直到她跑到前方時,只來得及看見最後一幕,一個當地男人竟是在第二個暴徒衝下車的一瞬間,衝了過去。

隨後一聲巨大爆炸聲響起。

倪景兮下意識地往後撲倒閉上眼睛。可趴在地上的時候,前一秒可怕的畫面已經印在她的腦海裡。

此刻,人間地獄。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一片混亂,爆炸一共發生了兩次。第一次的時候,暴徒衝進了人群成功引發爆炸。

而第二次的時候暴徒還想故技重施,但是一個男人衝向對方成功將他按倒,最終他抱著暴徒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

倪景兮茫然地望著四周,所有人都在嚎哭,地上全都是血……

員警和救護車很快趕了過來,就連聯合國維和部隊也及時趕到,可是現場太過慘烈,哪怕是再見慣了生死的人,這一刻都忍不住想要乾嘔。

倪景兮眼睛裡喊著眼淚,但是她知道此時她不能哭。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立即連通衛星訊號,她就在恐怖襲擊的第一現場,這是她第一次直面這樣的慘烈,所以她要把她看見的、聽見的都要傳遞給全世界。

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刻,這一秒,這裡發生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記者敏銳和警惕,在這裡的時候她出門總會把自己的設備帶上,之前林清朗還笑話過她。

可是現在她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記者。

當她迅速地這條快訊發回國內之後,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剛拿到相機時,突然看見不遠處的地方,有好幾個娃娃散落在地上。

那是一組俄羅斯套娃。

倪景兮看過去時,就見一個小男孩躺在地上,他身上臉上都是血跡,看起來奄奄一息。

很快有個穿著軍裝的男人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本來拿在手裡的槍背在身後,當軍人要伸手去抱他時,男孩滿是鮮血的手掌抬了起來。

當軍人的手掌輕輕都握住男孩的小手時,倪景兮抬起相機按下了快門。

這一刻,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

因為她記起那個衝過去抱著恐怖分子同歸於盡男人的模樣,就在二十分鐘前,他還羞澀而又不好意思地跟自己道歉。

可是他低頭看著小男孩拿著套娃滿足的笑容時,臉上又是透著一股幸福笑意。

他的孩子在第一次爆炸襲擊的時候受傷了。

如果第二個暴徒再次衝進人群,這個孩子肯定活不了。

所以他衝進去按住對方同歸於盡,哪怕是為他的孩子爭取一線生機。

這一刻,他並不是要當英雄。

他只是一名父親,普通的、愛著自己孩子的父親。

*

倪景兮最後也跟著去了醫院,她找了一圈林清朗都沒找到,況且她想知道那個孩子狀況。可是當到了醫院的時候,她看著醫院地上都躺滿了人。

受傷的人太多了,壓根沒那麼多牀位。

倪景兮一個又一個找過去,直到身後有個慶倖地聲音喊道:「老師。」

她回頭林清朗滿身血的站在不遠處,她立即跑過去:「你受傷了?」

「沒有,送一個傷患來醫院。」林清朗搖頭,他臉上雖有慶倖可到底還是沉重,這樣的人間地獄,誰的心裡都不好受。

林清朗並不知道她看到的一切,還問道:「我準備再回爆炸現場去看看,你要一起嗎?」

「不了。」倪景兮輕聲說。

林清朗挺理解她的心情,畢竟那一幕太慘烈。

於是他說:「那你在這裡歇會兒,等我拍完再回來接你。」

倪景兮點頭,她哪兒都沒去,就坐在醫院門口的臺階上,她也沒擋著別人的路,就占了那麼一點點地方,明明一米七那麼高的個子可是整個人差點兒蜷縮成一圈。

她雙手搭在膝蓋上,腦袋埋著。

所有的畫面都在她的腦海裡飄過,一個又一個,就像是永遠都無法停止的幻燈片。

直到她感覺一只手搭在她的頭頂,柔柔地撫摸著她的發頂。

倪景兮以為是錯覺。

她累到壓根不想抬起頭。

可是那溫柔的手掌一直沒有離開,就像是要徹底安撫住她心底的恐懼、難過、痛苦還有無法控制的顫抖。

終於,她抬起了頭。

當她看見面前穿著白襯衫的男人,他那樣乾淨。

倪景兮不敢眨眼,她以為這是她的夢境,是她的幻想,是她內心深處最大的渴望。

她渴望他來救贖她。

可是面前的人安靜地望著她,他的眼神柔和而充滿悲憫,直到他的額頭輕輕靠近抵著她的額頭輕蹭了一下。

「星星,我來帶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