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救了她。
沐凝沉浸在思緒裏無法自拔,卻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叫她:“雲袖,我在,二哥哥在呢。”
這聲音格外溫柔,與她記憶裏的男人重合。
沐凝擡起來霧雨朦朧的雙眼,在看到姜道臣關切而擔憂的雙眸之後,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哭道:“二哥哥,我沒有家了。”
父兄、親人,全部都死了。
她什麼都沒有了。
見她哭得慘烈,姜道臣眸光中的冷意更甚,抱着她輕聲道:“不,你有,二哥哥在一天,你便有家。”
他還在,便是死,也要護着她!
沐凝又哭了半日,方纔漸漸地緩過來。
見她終於好了一些,姜道臣卻不敢鬆懈,抱着她道:“雲袖,睡一會兒吧,我陪着你。”
小姑娘受了太多的刺激,現下有些昏昏沉沉。
可是纔想起來記憶,沐凝卻是不肯睡,搖頭道:“我不想睡,二哥哥,你跟我說說話吧。”
聞言,姜道臣順從着她的意思,點頭道:“好,你想說什麼?”
沐凝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我心裏好亂。”
過往的記憶跟現在的交織在一起,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失憶之後,竟然還做了那麼多壞事。
雖說過去在莫家的時候,她因着家裏的寵愛,的確是上房揭瓦什麼事兒都敢做,可也只是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她從未做過壞事,恪守着莫家的家規教條,可是那些,在自己失憶之後,卻都被拋在了腦後。
沐凝死死地咬着脣,聲音裏也帶出幾分惶然:“我若死了,都無顏去見父兄了!”
他們要是看到,她變得那樣壞,怕是也不想再見自己了吧!
聽得沐凝這話,姜道臣哪裏不明白,越發覺心裏不是滋味兒,抱着她哄着,格外痛苦的道歉:“對不起,雲袖,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護好你,才讓你受了那麼多的苦。”
沐凝腦子裏很亂,可也知道事理,聞言搖頭道:“二哥哥,不是你的錯。是莫家的命,莫家出事,你有什麼辦法呢?”
畢竟,那時候的他,也才十八歲啊!
可是,她到底有些心裏難受,悶悶的問道:“二哥哥,你那時候,怎麼不去找我呢?”
她被關在天牢裏的時候,曾經聽人說過,這些被充當軍技的女子,若是有人看上,是可以被買回去的。
雖說,買回去是爲奴爲婢,可是她當時真的想過,姜道臣會過來把自己買走的。
哪怕是充做了奴籍,也好過做了軍技!
可是她沒有等到姜道臣。
念及此,沐凝的眼眶又有些酸澀,若不是又近段時間的記憶,她險些要以爲姜道臣不愛自己了。
可是現在,她想聽他的解釋。
“我那時候……被關在家裏,等到能出門的時候,你已經被送到了軍營。”
然後,他去找了她。
那是他的姑娘,只要他有一口氣,都要找到她,將她帶回家。
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去晚了。
“我到的時候,正聽到有人說,有個女子烈性,打傷了人。”
他當時第一反應,便覺得那是雲袖。她是被他教過些自保的招式的,能在那樣的情況下跟人動手,也只有她了。
他忍着狂跳的心過去打聽,可得到的消息,卻是那女子因着打傷人,而被掐死扔到了亂葬崗。
姜道臣當時的心跳幾乎都蹦了出來,他幾乎是跌跌撞撞的去了亂葬崗,卻沒有找到雲袖的屍首。
那裏有好幾個姑娘,有的死去多時,有的身體還沒有僵硬,可那些人都不是他的雲袖。
姜道臣抱着最後一分希望,回到了軍營中,可這一次,卻找到了另外一個人。
“我找到了錦繡,她說……你死了。”
錦繡是莫雲袖的丫鬟,貼身丫鬟。
彼時她被凌辱的不成人形,見到姜道臣的時候先是喜極而泣,繼而又崩潰大哭。
她告訴他,莫雲袖死了,而莫家是冤枉的。
錦繡自幼跟着莫雲袖,與她的感情很深,之所以苟活到現在,也不過是害怕若是自己死了,便無人再知道莫家的冤屈。管家
待得將事情都交代給了姜道臣之後,錦繡先是衝着他磕了三個頭,繼而便一頭撞死在了柱子上。
“你說錦繡她……”
聽得姜道臣這話,沐凝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
她的錦繡,自幼便跟她一起長大,她將錦繡是當做姐妹看待的。
可她卻死了。
當初莫家出事,錦繡原本是可以逃的。
她是丫鬟,便是跑了,也無人去追究。畢竟,朝廷只追究莫家人,而那些下人們,不管是朝廷還是官家人,都不會爲難的。
那時候樹倒猢猻散,家裏的下人們當先搶了莫家的東西跑了,莫雲袖當時也勸過錦繡,讓她也走。
她甚至將自己的體己都拿了出來,只爲了讓錦繡走了之後,可以安穩的生活。
可是她沒有。
她不但沒有走,還跟着她護着她。
甚至於到了軍營中,還因着保護她,主動跟人……
可是後來,錦繡到底沒能護住她。
而她,也沒能護住這個忠心的丫鬟。
見沐凝哭得幾乎要昏過去,姜道臣越發覺得心裏不是滋味兒,他抱着懷中的小姑娘,輕聲安撫道:“對不起,都是我才錯。”
若是他早去幾日,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些了。
待得沐凝哭夠了,又聽得姜道臣跟自己道歉,沙啞着聲音搖頭道:“不,二哥哥,你不必跟我道歉。”
知道他過去找自己,更知道這些年在大理寺,他都是爲了莫家,莫雲袖覺得已經知足了。
她深吸一口氣,擦了擦眼淚,依戀的抱着姜道臣,又微微蹙眉。
失憶之後的自己,到底是有多蠢?
纔會接二連三的做那些蠢事,甚至於在被姜道臣抓了之後,還試圖逃跑。
也正是這時候,姜道臣開口問她:“雲袖,你可還記得,自己是被誰給帶走的麼?他的長相,你可還記得麼?”
他用的是帶,而不是救。
因爲他心知肚明,當初那個人,必然就是跟紅蓮教的人。
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大祭司!
聽得他這話,沐凝卻是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不知道。”
她仔細的回憶了一番,道:“我只記得,他跟我下了藥。那人帶着一個銀色的面具,有一雙狐狸眼。看眼睛應當十分年輕,可是卻又很陰森,讓人瞧着便渾身發冷。”
那個時候,沐凝被掐的窒息,並沒有死透。
她迷迷糊糊中,只記得有人將自己抱起來,之後,給她餵了一顆藥。
再後來,她便時常處在昏迷和清醒的界限之中。
可即便是清醒的時候,頭腦也是昏昏沉沉的,唯一記得的,便是那個人的眼睛。
像是狐狸一般,讓人瞧着,便覺得有些滲人。
“再後來,我便被帶着見了一個人。那人生的陰柔,見我之後,給我餵了東西。”
再然後……
她便成了沐凝。
她被編造了一個身世,可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竟然對此深信不疑。
甚至於,若不是自己因爲意外全部想了起來,還以爲自己就是沐凝呢。
念及此,莫雲袖的神情越發的冷了幾分,咬牙道:“但我知道,那個人,是紅蓮教的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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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事兒,她可以十分確認的!
聽得她這話,姜道臣神情一冷。
果然如自己所想,那人就是紅蓮教的。
“二哥哥,我現在腦子裏有些亂,你等我再回憶回憶,我定能找到他們在哪兒。”
說這話的時候,莫雲袖的神情也有些急切。
她雖然現在腦子裏還是有些亂哄哄的,可也知道,姜道臣一直在查紅蓮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