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遠明皺着眉，半晌才帶點遲疑地說道：“夫人這是要……放棄紫馨？”
他雖然也想過這個選項，但他沒想到竟然會是何氏先提出來的。
他記得何氏分明是很疼愛良紫馨的。
何氏面露無奈，嘆道：“剛纔你同朱氏他們的對話，妾身也聽到了。若是當初我們事先問過孩子們的意願，說不定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了！”
當初良家與莫君羽結盟的其中一個條件，就是娶良家女爲後。
良家直接選了嫡長孫女良紫馨入宮，一是看中她的身份，二則良紫馨素來在家的表現也頗得長輩喜歡。
可沒想到，乖巧聽話的良紫馨竟然會出這樣的岔子。
良遠明聞言卻是不喜，哼道：“當初我們雖然沒有問，但我們逼她了嗎？若她真不願意，爲什麼不和我們說明？嫁都嫁了過去，就該恪守三從四德。
如此敗壞門風，怎麼，她還有利了？！”
何氏沒直接和良遠明對上，轉而道：“只是想到今日之禍，有些感慨罷了！”
“哼！再者，這丫頭誰不喜歡，偏偏喜歡那個莫君揚！她該不會不知道我們良家與莫君揚早已是死敵，遲早有一天會徹底撕破臉的。
她卻揹着家裏，對一個敵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簡直是想要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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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良紫馨換一個對象來喜歡，良遠明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生氣。
可怎麼偏偏就是莫君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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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冷酷不近人情，又時常與他們良家作對。
沒辦法拉攏，只能除掉！
何氏心中卻明白，良紫馨之所以一直按捺不說，恐怕正是因爲莫君揚的身份——就算她說了，良家也不可能讓她和莫君揚在一起的。
“行了行了，不說這些不能改變的事情了。繼續剛纔你說的辦法。你的意思是，咱們再把珍兒送進宮？”良遠明接着問道。
何氏卻搖搖頭，道：“夫君知道珍兒的性格，她太浮躁和急功近利，肯定是不適合入宮的。
再者，有那麼優秀的紫馨在前頭做比較，珍兒恐怕很難討得到皇上歡心。夫君剛纔之所以沒有答應她們，不正是因爲這個嗎？”
良遠明靜默片刻，點頭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夫人。我確實也覺得珍兒不適合入宮。
她雖然長得不錯，但各方面比起紫馨來說，還是差了點。少了個紫馨，再送一個更差的入宮，只怕皇上也不會同意的。
再者，我最爲擔心的還是，皇上以此爲藉口整治良家。”
良遠明實在不想再送個藉口給莫君羽了。
何氏：“夫君所慮甚是，因而妾身剛纔雖說再給陛下一個皇后，並非要換人的意思。”
“喔？夫人要如何在不換人的前提下，重新給陛下一個新皇后？”良遠明好奇地看着何氏。
何氏神祕一笑，附在良遠明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良遠明目露詫異，震驚問道：“這、這能行嗎？”
何氏微微頷首，“妾身有把握。”
良遠明又低頭思索了許久，最終下定決心，點頭，“左右現在也沒有別的更好辦法，姑且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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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園裏，良紫馨坐在屋子裏，門外有人一直守着。
她一打開門，守衛就擋在面前，古板地說：“大小姐，老爺說了，請您在屋裏休息！”
良紫馨鐵青着臉，怒目瞪着那不開眼的守衛，“你知道本宮的身份嗎？連本宮都敢攔，你不要你的腦袋了嗎？”
守衛無動於衷，一板一眼地道：“老爺吩咐了，小姐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在這些守衛眼裏，良紫馨不是什麼莫國皇后，只是良家的嫡小姐而已。
守衛根本不買良紫馨的賬。
一向沉穩的良紫馨此時卻有些坐不住了，她不想呆在這裏。
尤其是現在東窗事發，可以說她先前所有的隱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流水。
可卻沒能換回她想要的。
她不甘心，她還想去找莫君揚說個清楚。
這個念頭一起，良紫馨也顧不得那麼多，甚至連她皇后的儀容都顧不上了，推開守衛就想往外闖。
然而，守衛纔剛被她推開，又一道人影擋在了良紫馨面前。
“馨兒，你還想去哪裏？”
良紫馨聽到熟悉的聲音，渾身一僵，難以置信地擡頭看向前面。
“娘、娘！”良紫馨瑟縮了一下，顫巍巍地喊道。
羅氏不說話，沉着臉向前走一步，良紫馨便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直至兩人都退回到房間裏去，羅氏才冷聲喝問：“你還想去哪？”
良紫馨嚇得渾身發抖，根本不敢和羅氏的目光對上。
視線左右遊移，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才囁嚅道：“女兒、女兒想去找君揚……”
‘啪！’
良紫馨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狠狠地摔了一巴掌。
聲音響徹整個房間。
然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良紫馨捧着火辣辣的左臉，雙眸圓睜，難以置信地看着羅氏，“娘，你、你打我？”
直至這時候，良紫馨都還沒明白過來這一巴掌是怎麼發生的。
然而，羅氏卻不閃不避，冷聲喝道：“難道我不該打你嗎？
良紫馨啊良紫馨，你說說你都幹了什麼好事！”
被親生母親這般喝問，良紫馨的眼眶一下子就蓄滿了淚水，卻一直強忍着沒有落下。
反而倔強地擡起頭看向羅氏，“女兒什麼都沒有做錯，孃親憑什麼打我？”
“你！”羅氏氣極，沒想到良紫馨直到這個時候仍不悔改。
擡起手又要打良紫馨。
良紫馨這回早注意到了，卻不躲不閃，反而微微揚起下巴，倔強的雙眸彷彿寫着：你打吧！你打死我好了！
如此，羅氏的巴掌反而打不下去了。
羅氏重重地嘆了口氣，聲音驀地降了下來，哀嘆道：“紫馨啊！你非得氣死孃親，你才甘心嗎？”
“我、我沒有！”良紫馨下意識地否認。
羅氏：“若你不是想要氣死我，何以作出這等敗壞門風之事？娘可就只有一個寶貝女兒，你是想要娘跟着你一起沒命兒嗎？”
“我、我不是……”良紫馨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痛苦地說了。
她拼命地想要否認，想要替自己辯解。
太多的想法在她心中流轉，到最後，她只剩一句啞聲，“我只是太愛莫君揚了啊！”
這一句話，彷彿將良紫馨那個名爲愛意的匣子打開了。
那些來不及、沒辦法跟莫君揚傾訴的愛意，被她此時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孃親，六年前，當他救起我的那一刻，他俊挺的身影就已經深深地刻入我的腦海，住進了我的心裏。
那時候，我就已經愛上了他。這些年，他一直沒有娶親，甚至連個璦昧的對象都沒有，我只當他是在等我長大。
好不容易等我真的長大了，可以嫁給他了。你們卻要將我送進宮……娘，我那時候就跟您說了，我不願意進宮，是您非逼着我進宮的，我……”
良紫馨話不成句、泣難成聲了。
羅氏到底是疼自己這個寶貝女兒的，見紫馨哭得如此慘烈，心也像是被揪得生疼。
重話是說不下去了。
羅氏抱住渾身發顫的良紫馨坐下，嘆息道：“傻孩子，你怎麼就那麼傻呢？這天底下的好男人千千萬萬，你爲什麼非要挑一個你不能喜歡的男人呢！
就算你非要挑戰難度，那也最不該是那個莫君揚啊！”
良紫馨不服，“爲什麼不能是他，我就喜歡他啊！”
羅氏見良紫馨還在犯犟，也不與她爭辯，只問：“你喜歡莫君揚，那他喜歡你嗎？”
良紫馨說不出話來了。
羅氏又問：“難道經過了那麼多事情，你還不明白莫君揚死心塌地的人只有時青雪嗎？”
良紫馨張了張嘴，想要反駁說不是的，但是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因爲她知道，羅氏是對的。
這世上，能夠讓莫君揚死心塌地愛着的人，只有時青雪一個。
如果說先前她還對莫君揚的愛心存幻想，在莫君揚毫不留情地羞辱她，將她丟棄在茶館之中時——
良紫馨再沒辦法自欺欺人了！
羅氏見良紫馨終於有點明白過來，又換上語重心長的語氣，嘆息道：“紫馨，娘不是不疼你，也不是不想你追求心中所愛！
但前提你得愛對了人啊！娘不能讓你糟踐了自己啊！
若是莫君揚也像你愛他那樣愛你，娘也就不說什麼了，甚至你想要和他在一起，我都不會反對。
可現實呢！他不僅一點都不愛你，甚至還會傷害你！良家和瑞王府是如何水深火熱的關係，難道你真的不清楚嗎？
若是我們不對他下手，他遲早有一天也會滅了咱們全家，也包括你！”
最後三個字，又如同一個沒有影子的巴掌，重重地打在了良紫馨的臉上。
痛進了她的心裏，讓她幾乎快要窒息了！
良紫馨呆呆地看着羅氏，那模樣，彷彿已經被羅氏的話殺死了。
羅氏也心疼，卻沒有開口安慰，只是說：“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到底對不對吧！莫要再作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了！”
一句話落，房間裏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