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睿的一句話,換與那暗衛一瞬間的驚訝失神,雖說很快就調整過來,但還是被心細的孩子捕捉到其中異樣。
子睿眯着眼睛笑着道:“暗衛姐姐,我說的對吧?”
那暗衛立即否認:“胡鬧!雲妃娘娘不在宮裏還能去哪兒?”
“那就要問你們了。”子睿攤手,“我反正是不知道,不過如果你們也不知道的話,那等明日我外公進宮時,我跟他提提,讓他稟告皇上,相信皇上聽說之後定會派出大量人力去尋找的。恩,說不定他自己也會出宮去找。唉,皇上出宮,萬一被有心之人知道了,那可是要出天大的事啊!”
這孩子一副小大人似的擔憂語氣,聽得那女暗衛後背陣陣發涼。雖然她想不明白這小子是如何得知雲妃娘娘不在宮中的,但人家能說得如此堅定,必是發現了端倪,此時再否認怕是無也用了。更何況,這小子萬一跟姚神醫說了……
這暗衛越想越心驚,再看向子睿時,心念一轉,立即便明白過來——“如此威脅必有所圖,說吧,你想做什麼?”
子睿面上浮現了一絲得逞般的笑容,若熟悉的人看了,定會發現這孩子現在的神情跟他姐姐鳳羽珩那是越來越像了。“送我們出宮。”子睿對那暗衛說:“只要你能把我們送出宮,我就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情給說出去。”
“你要出宮?”那暗衛一皺眉,隨即搖了搖頭,“不行,你住在月寒宮是殿下和王妃安排的,也是得到了皇上首肯的,不可以出去。更何況,你每日都要到太醫院去看傷,如果出了宮豈不是馬上就會被人發現?絕對不行!”
“怎麼就不行了?”子睿亦學着她的樣子皺着眉道:“你們既然有膽子把雲妃出宮這種天大的事情都給瞞了下來,怎麼,我一個小小的孩子出個宮,你們就沒本事瞞了?去太醫院的事情好辦啊,你們只要買通一個太醫,請他每日來月寒宮走一趟,意思意思不就得了。我外公那邊更好辦,乾脆一推六二五,就全都說這是雲妃娘娘的旨意不就完了,難不成還有人膽敢跟雲妃娘娘試問真假?”
面前的女子一臉苦色,敢情這小子把什麼事兒都已經給安排好了,就等着她上套呢!怎麼這事兒偏偏就讓她給趕上了?她怎麼就那麼倒黴?
無奈地嘆了口氣,告訴子睿說:“此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需要跟管事的人商量一下,你且回去睡覺,明日一早我便給你答覆。”
子睿點頭:“行,那你們就好好考慮考慮吧!好好想想雲妃娘娘出宮這件事情能夠引起的一連串嚴重後果。”
又是一個威脅的小眼神,之後終於拉着櫻草回了自己的客寢。
這一夜,月寒宮裏的知情人因爲雲妃出宮被子睿戳穿一事,進行了整整一夜的討論。她們覺得,子睿的身份比較敏感,打也不能打,罵也不能罵,囚更是不能囚。除了像祖宗一樣供着,別無他法。如今出了這個事,除了答應她的要求,似乎也再沒別的辦法。於是她們最終討論決定:送子睿出宮。
而這一晚,玄天冥的大軍也正走進一處山口,準備在山裏過夜,然後翻山繞過那段水路。
初冬的夜裏極冷,山口的冷風吹來,更是像刀子一樣生生地往臉上刮。將士們到是身強體壯都有功夫在身,再加上常年都在山裏紮營,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惡劣的天氣,卻唯獨苦了白芙蓉。這丫頭已經把自己包裹得像一只糉子,卻依然覺得寒冷難耐。
這丫頭此時上下牙齒齊齊地在打着哆嗦,一會兒看看玄天冥,一會兒又看看白澤,再回頭望望那些看起來完全沒什麼反應的將士,挫敗地低下了頭。她覺得自己簡直弱爆了,所有人都好好的,就她冷得不行。可是,真的很冷啊!風順着山口從深山裏頭直灌而出,她要不是死死抓着繮繩,非得從馬上被吹下來不可。
白澤偏頭往她那處看了一眼,他覺得這白家小姐也實在是太可憐了,明明就是個嬌弱的大家千金,卻要代替一個刀槍劍棒都不在話下的濟安郡主,這樣的罪她哪裏遭得了,萬一一會兒不小心從馬上栽下來,那豈不是穿了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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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一想,趕緊就打馬到了白芙蓉身邊,正想解下自己的披風給白芙蓉披上,這時,就見玄天冥已然將自己的披風解下,長臂一伸,親手披到了白芙蓉身後。伸出去的手很快便又收了回來,馬卻往白芙蓉這邊靠了靠,小氣提醒她:“再坐得直一些。”
白芙蓉感激地看了玄天冥一眼,二話不說,先直了身子,然後麻利地用那披風又給自己裹了一層。
白澤趕緊跟身後將士狀似閒聊地說:“郡主近日身子有些不適,許是從秋入冬,有些小風寒。”
將士們一個傳一個,總算明白爲何郡主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
大軍進山之後又走了十里,終於在一個山坳處停了下來,玄天冥下令安營一夜,然後帶着白芙蓉到了一處白澤找到的山洞裏。
山洞裏有將士已經提前升好了火,白芙蓉裹成那樣進去,到也沒人能認出她到底是不是鳳羽珩。
生火將士退出後,山洞裏就只留白澤一人看守,玄天冥坐到火堆旁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白芙蓉也坐過來。
白芙蓉連連擺手,捂在面上保暖的狐狸毛領子往下扯了一把,總算是把嘴給露了出來。她大喘了幾口氣坐到了玄天冥對面,然後笑嘻嘻地說:“殿下身邊的位置是阿珩專用的,我可不敢坐,芙蓉坐在這邊就好。”
玄天冥到不覺怎樣,雙眼透過面具射出平淡又堅毅的光,他拍拍自己的心口告訴她:“本王的女人在這裏,與我身邊坐着的是誰沒有關係。在外人看來,你現在的身份是阿珩,所以我才邀請你坐到這邊來,說到底,還是做給旁人看的。”他說完,自顧地起身,走出山洞去視察將士紮營。
白芙蓉吸了吸鼻子,又往火堆前湊了湊,實在是太冷了。
白澤沒有跟着玄天冥出去,而是擠到了白芙蓉身邊,賊兮兮地問她:“你怕王妃不?”
白芙蓉身子挪了挪,撇嘴道:“不要離得太近,我現在可是濟安郡主呢!”說完,自己就打了個哆嗦,然後唸叨着:“阿珩啊,我這也是爲了大局着想啊,你可千萬不能掐死我。”
白澤“切”了一聲,“還是怕。”
“這不叫怕!”白芙蓉給他講:“好姐妹之間不存在什麼怕與不怕的,只有她爲我着想,我也爲她着想。”
白澤卻告訴她:“大話別說太早了,這一路兇險,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沒準兒走着走着,突然之間就被人一箭給射死了。”
白芙蓉一哆嗦,咧開嘴欲哭無淚:“那你們還是把我送回去吧!白澤,你可一定要保護我,我死事小,問題是阿珩丟不起這個人啊!那麼厲害的濟安郡主要是被一箭給射死了,那纔是天下的大笑話!”她說到這,忽然面色一變,認真地問了句:“對了,我想起個事來,阿珩平日裏走到哪身邊都跟着忘川和黃泉,現在她們不在這,會不會露餡兒?”
白澤一揚手:“你可拉倒吧!露什麼餡兒啊,她逛街帶丫鬟還行,誰聽說上戰場還帶丫鬟的。”
“那就好。”白芙蓉點點頭,又問白澤:“你說阿珩瞎折騰什麼啊,單獨行動多危險,九殿下也真是放心。”
白澤聳聳間,站起身來,道:“不放心也沒用,你也不是不知道王妃那個脾氣,她決定的事情哪一樣是能改變的?算起來,她這時候應該是在船上呢,她們走的是水路。”說完,沒在山洞裏多留,追着玄天冥一起去巡營了。
白芙蓉半側着身,看着白澤離去的背影,面上卻泛了個苦笑上來。“如果真的走着走着突然就被一箭射死,那就好了。阿珩,你走到哪裏了?你知道嗎?千周是一個要命的地方,是一個掉進去就會讓人爬不出來的深坑,那個國家充滿了陰謀,人心與朝政的複雜程度遠不是一個大順可比。你若去了便會知道,大順是一個多好的地方,大順的皇帝是多好的一個人。阿珩,你千萬要小心,你若出事,我此番費盡心機,就沒了任何意義。”
這一夜,大山裏的寒風颳得鬼哭狼嚎,側耳聽去,就好像有無數厲鬼呼嘯在風中,專攝人的心魄。
山洞裏,玄天冥睡在外面,白芙蓉一人睡在靠裏的位置,火堆依然燃着,白澤坐在火堆旁邊親自守夜。
大約丑時許,山谷中劃空而過一只蒼鷹,煽翅間發出四聲鷹鳴。
面對山壁睡着的白芙蓉突然之間睜開眼睛,那四聲鷹鳴讓她的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兒,同時,心底升起一股慌亂與煩躁。可惜,再怎麼慌亂煩躁她還是想起來,因爲她知道,四聲鷹鳴,就代表着這附近有人在等着她,她必須得出去一見。
白芙蓉小心翼翼地起身,抓起一件披風在手裏,輕手輕腳地往外挪去。
這時,山洞口突然有個聲音傳來——“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