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先是被深深地震驚了一把,但隨即又猛然反應過來。
似乎,也沒什麼好喫驚的。
青雪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是在他重病那時候?我明明記得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偏愛莫君皓,可後來莫君皓的不靠譜漸漸顯露出來,他才慢慢不提這事了。
但之前我以爲他準備讓太子即位,現在看來,他更希望換你上位?”
莫君揚只是略一挑眉,沒有說話。
這已經足夠時青雪證實自己的猜想了。
時青雪得知真相時,還是免不了驚訝。
並不是莫祥斌的選擇有什麼不妥,而是她難以相信莫祥斌最後竟然能作出如此正確的選擇。
事實也證明了,大莫皇朝要想問鼎欽州大陸,只有莫君揚能夠實現。
青雪恍惚了一陣,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問:“不對,若是先帝真的想讓你當皇帝,爲何沒有早些時候挑個恰當的機會將你的身世公之於衆?”
若莫祥斌真的那樣做了,他們現在也不至於那麼棘手了。
莫君揚平靜地答道:“因爲我拒絕了他。”
“什麼?”時青雪下意識地問道。
莫君揚:“我說,先帝提出讓我繼位的時候,我拒絕了他。”
時青雪:“……”
抱歉,她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
這世上,大概也只有莫君揚一人,膽敢如此理直氣壯地拒絕莫祥斌提出的要求。
呃,大概也只有他一人,會拒絕那個無數人掙破頭腦的位置。
時青雪無語了好一陣子,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她的雙眸一亮,看向莫君揚,“也就是說,那道所謂的先帝遺旨背後,還可能有另外一個說法。
你拒絕了先帝的要求,但先帝仍然沒有死心,因此讓近臣草擬下這道遺詔,挑個時機將之公開。這樣哪怕你不想當皇帝,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
莫君揚不想當皇帝,但這後頭的利益鎖鏈,怕是一定要逼着他上位。
再者,就算莫君揚真的無心帝位,旁人會信嗎?
尤其是現在龍椅上坐着的那一位,恐怕早已經坐立難安了吧!
聯想到近些時日莫君羽的一系列舉動,時青雪幾乎已經可以預見他們二人的關係終將破裂。
導火·索,恐怕就是那道還不知道在哪裏的遺詔。
時青雪越想越心驚,卻也越發覺得自己猜測的正確性。
她不敢再想下去,急切地看着莫君揚,問道:“君揚,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莫君揚想了想,首先說道:“我會讓阿玄繼續尋找遺詔,只要遺詔在我們手上,一切或許還有轉圜餘地。”
時青雪點頭應道:“那我能做些什麼?”
“我已經讓沈洛明日就帶着時青旻搬回慕雪院,並且今後也會加強瑞王府和慕雪院的守衛,府中上下安全,就交給你了!”
莫君揚雖然將許多事情都安排妥當,卻並沒有再像從前那樣,一手包辦,讓時青雪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時青雪聞言,自然十分高興,拍胸脯保證:“你放心去應付,家中安全就交給我吧!”
莫君揚聽到‘家’這個字眼的時候,冷硬的眉眼也舒緩起來。
他停頓了片刻,似乎有些猶豫,“時國公府……”
時青雪已經知道他想要說什麼了,搶先開口道:“時家不用你擔心!只要莫君羽沒有傻到逼時家和聞人家造反、讓輿論徹底偏向我們這邊,就不會動時國公府的。”
開什麼玩笑了。
兩代時國公都是國家元勳,說有大恩於莫國都不過分的那種。
莫君羽若是真敢無緣無故對時家下手,老百姓的唾沫和諫官們的奏摺都能壓死他。
莫君揚點點頭,握住時青雪的手,鄭重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人破壞我們的平和生活。”
現在和平的生活對於經歷過各種痛苦磨難的兩人而言,都彷彿是上天的恩賜。
得之不易。
若是有人膽敢破壞,莫君揚第一個要扒了那人的皮,讓對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然而,讓兩人沒有想到的是,第一個打破這份寧靜的人並不是莫君羽,也不是那個幕後推手。
而是瑞王府一個意想不到的來客。
時間點可得很忖,正是莫君揚出門的時候,一個婢女就攔在了莫君揚面前。
“奴婢見過莫世子,奴婢的主子有要事與世子相商,還請借一步說話。”
莫君揚瞥了眼這個小丫鬟,面無表情地拒絕:“沒空。”
小丫鬟沒想到莫君揚連她家主子是誰都不問一句就擡腳走人,滿腔說辭就這樣卡在了喉嚨裏,差點沒把她給憋死。
眼看莫君揚步伐飛快,就要騎馬離開了。
小丫鬟也顧不得那麼多,跌跌撞撞衝到莫君揚面前,再次將人攔住,急迫地說:“莫世子難道不想知道那道遺詔現在落在誰手裏嗎?”
莫君揚整理繮繩的手一頓,這纔回頭多看了小丫鬟一下,淡淡發問:“這麼說,你家主子知道?”
小丫鬟昂首挺胸,自信滿滿地答道:“這是自然。主子說了,他願意用遺詔的下落,換與世子談一談的機會。”
莫君揚:“你家主子在哪裏?”
小丫鬟這才鬆了口氣,“就在不遠處的茶館等着,還請世子您單獨與奴婢走一遭吧!”
“主子!”魏子朝見莫君揚似有意動,神情有些不安。
莫君揚將馬繩丟給魏子朝,淡淡道:“我去看看,你先走。”
眼下曲月玄多方尋找,一直沒有遺詔的下落。
彷彿這東西從天而降,又憑空消失,或許真的不存在。
可越是這般,莫君揚越肯定這東西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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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有一個更確切的證據——莫祥斌身前跟他提過這道詔書的事情。
只是他當時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現在既然有人以此爲藉口,那不管真相如何,他還是應該跟對方見上一面。
莫君揚跟着小丫鬟來到一處僻靜的茶館。
二樓最裏頭的雅間,房門緊閉。
小丫鬟走到門前,在門上敲了三聲,屋裏沒人應,她便將房門推開了。
做了個請的姿勢,“世子,奴婢主子已經在屋裏等候您了,請進。”
莫君揚大步走了進去,房門隨即在他身後被關上。
他也看清楚了邀請之人。
“怎麼是你?”
饒是莫君揚,也有些驚訝面前之人的身份。
那人從位置上站起身,朝莫君揚甜甜一笑,柔聲細語道:“若是不這樣,又怎麼能與你單獨見面?”
莫君揚臉一沉,直接轉身。
“莫君揚,你給我站住!”那人着急地追上去,拉住了莫君揚的衣袖。
莫君揚沒有動,只是冷淡地道:“皇后娘娘,請自重。”
良紫馨頓了頓,隨即自嘲一笑,揪着莫君揚的小手更加不肯放開了。
她直直地盯着莫君揚,尖銳地道:“自重?又是這句話!莫君揚啊莫君揚,我只是愛你而已!難道這也有錯嗎?
莫君揚,我只是愛你而已,我比時青雪溫柔,比她賢惠端莊,家世也不比她差。
她能夠給你的,我一樣也能夠給你,甚至能比她給你更多的東西,甚至你想要當皇帝,我也能幫你坐上那個位置!
可你爲什麼,就是不接受我啊!”
良紫馨大概是憋久了,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說得毫不顧忌,聲嘶力竭,像是要把所有委屈和不明白都哭出來。
然而,莫君揚無動於衷,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要不是莫君揚深刻領教了良紫馨的難纏,恐怕這時候已經直接走人了。
可良紫馨今天儼然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莫君揚便也沒有甩袖走人。
輕輕掙開了良紫馨的手,後退一步與對方保持距離,才冷淡地問道:“皇后娘娘約在下於此相見,恐怕不只是想要跟探討您的私人感情吧?”
良紫馨見莫君揚沒有要走,還轉頭面向自己,心裏一喜,也沒有將對方冷淡的態度放在眼裏,反而急切地說:“是的!我有要事與你相商。”
莫君揚先問出口:“你知道遺詔的下落?”
良紫馨臉上的驚喜一僵,但很快又恢復尋常神情,若無其事地應道:“這是自然。”
莫君揚銳利的視線在良紫馨身上來回打量了一陣,然後,他搖頭,語氣篤定地道:“不,你什麼都不知道。”
隨即,他便轉身要走。
良紫馨急了,趕忙擋在門前不許莫君揚走,“你別走,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不讓你走!”
若是按照莫君揚的脾性,遇到這種死纏爛打的對象,直接一劍殺了了事。
可是不行。
他只能耐着性子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良紫馨:“我知道現在你皇子的身份已經暴露,處境十分尷尬。哪怕皇上現在沒有動手,早晚有一天,他也會對你下手。他不會放過你的……”
一派言之鑿鑿,卻毫無重點。
莫君揚不耐煩地打斷她的侃侃而談,“你到底想說什麼?說重點。”
良紫馨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又調整好表情,用那種彷彿洞察一切的鎮定表情看向莫君揚。
道:“你是鬥不過皇上和良家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和我一起離開京都這個是非之地。”